声明:本文根据大量史料文献及亲历者回忆整理而成,在保证重大历史事件准确性的前提下,对某些细节做了文学性表达。
晚年,当我坐在洒满阳光的书房里,无数历史的瞬间在我脑海中如潮水般涌过。
但有一个场景,即便历经半个多世纪的风霜,依旧清晰得仿佛昨日。
那是在1955年的深秋,我刚踏上阔别已久的故土,应周总理之邀前往东北视察。
行程中,我偶然向陪同人员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私人请求:我想见见在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(哈军工)工作的两位老同学。
然而,这个简单的愿望却让对方陷入了巨大的沉默和为难,因为“哈军工”在当时是一个地图上都不存在、保密级别堪称“禁区”的地方。
就在我以为此事无望,准备放弃之时,事情却朝着一个完全超乎我想象,甚至可以说是石破天惊的方向发展。
当那扇厚重的大门为我敞开时,我看到的景象,尤其是那个本绝不可能出现的人,以及他接下来做的一件事,让我这位自认为见惯了世界风云的人,感到了毕生难忘的震惊……
01
1955年10月,我回来了。
踏上祖国土地的那一刻,咸涩的海风和泥土的芬芳,都在告诉我,这不是梦。
在美国的那些年,我像一个被困在 gilded cage(镀金笼子)里的游子,心中无时无刻不燃烧着归乡的火焰。
如今,这团火终于找到了它的归宿。
按照周总理的亲自安排,我的第一站,是新中国工业的心脏——东北。
这里有最火热的建设工地,有最先进的苏式工厂,更有国家未来的希望。
专列一路向北,窗外的景象从江南的婉约迅速切换到北国的雄浑,我的心情也随之愈发激荡。
一路上,陪同我的同志朱兆祥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。
他是一位严谨而热情的军人,向我详细介绍着每一处工厂的成就,每一项技术的突破。
我听得仔细,问得深入,但心底里,却还藏着一个更私人的念头。
在一次交谈的间隙,我状似不经意地问道:「朱同志,我听说我的两位老同学,罗时钧和庄逢甘,好像就在哈尔滨的一所大学里工作,不知道……是否方便见上一面?」
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,但这三个字——“哈军工”,我没有直接说出口。
我深知,那个地方的分量。
在美国时,我就通过一些零星的渠道听说,新中国在哈尔滨建立了一座神秘的军事工程学院,汇集了全国最顶尖的头脑和资源,是国防科技的摇篮,其保密级别高到无法想象。
我的两位同学,能进入那里工作,我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骄傲。
多年未见,能在异乡重逢,对我而言,将是回国后一份最温暖的礼物。
02
朱兆祥脸上的笑容,在我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,凝固了。
那不是拒绝,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、混杂着为难、惊讶和责任感的表情。
他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,车厢里只听得见火车规律的“哐当”声。
他摘下军帽,擦了擦额头的汗,这才压低声音对我说:「钱先生,您说的……是哈军[gōng]吧?」他甚至把“工”字的发音都模糊处理了,眼神不自觉地扫视了一下车厢四周。
我点了点头。
他叹了口气,面露难色:「钱先生,不瞒您说,那个地方……情况非常特殊。它的保密条例是中央直接制定的,别说是您,就是我们东北军区的领导,没有总部的命令,也是一步都不能踏进去的。我……我实在没有这个权力做主。」
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歉意,但我完全能够理解。
这堵墙,不是砖墙,而是用纪律和使命铸成的无形壁垒,坚不可摧。
看到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,朱兆祥的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。
他紧锁眉头,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着。
他知道我钱学森是谁,知道我这次回国对这个国家意味着什么。
我的任何一个愿望,无论大小,他都觉得应该被尊重。
终于,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猛地一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果决:「钱先生,您先休息。这件事,我不能决定,但有人能决定。我必须把您这个愿望,汇报上去!」
他口中的“那个人”,我猜,应该是哈军工的最高负责人。
但我并不知道,这个决定,将要叩开的,是共和国一位传奇大将的门。
03
朱兆祥没有食言。
他利用列车停靠的一个短暂间隙,冲进了车站的通讯室,接通了一条直通北京的红色专线。
电话的另一头,是正在北京参加中央重要会议的陈赓大将。
当朱兆祥用最简练的语言,将我的请求——希望能进入哈军工探望两位故友——进行汇报时,他甚至已经准备好接受委婉的拒绝。
然而,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,却像是一声惊雷,让朱兆祥握着话筒的手都差点一抖。
「什么?钱学森要来哈军工?」陈赓大将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犹豫,反而充满了按捺不住的狂喜和激动,「糊涂!这怎么是请求?这是我们天大的荣幸!他不是要来见同学,他是要来‘视察’!我们是‘邀请’他来视察!同意!立刻!马上!我们扫榻相迎!」
一连串的感叹号,砸得朱兆祥有些发懵。
他不知道的是,自从我踏上国土的那一刻起,陈赓就已经在“惦记”我了。
这位亲自组建了哈军工,并将其视为自己心血结晶的儒将,深知中国想要在世界上挺直腰杆,就必须要有自己的“倚天剑”和“屠龙刀”——导弹和原子弹。
为此,他早已向彭德怀老总立下军令状,要在哈军工内部秘密组建一支顶尖的火箭研究团队。
事实上,他早就想邀请我来哈军工“把把脉”,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。
「我本来还准备回哈尔滨后,正式向中央打报告,邀请钱先生来指导工作。没想到,真是没想到,他自己‘送上门’来了!」陈赓大将在电话里兴奋地大笑,「这叫什么?瞌睡遇到了枕头,天助我也!」
挂断电话前,陈赓大将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:「兆祥同志,你听着!从现在起,钱先生的行程安全是第一要务。用最高规格的接待标准,把他安全、舒适地接到哈尔滨。记住,是请他来视察我们,指导我们!我这边处理完手头最紧急的工作,会尽快赶回去!」
朱兆祥走出通讯室的时候,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样。
他立刻回到车厢,激动地向我复述了陈赓大将的指示。
我听完,心中既感动又有些不安。
我只是想见见朋友,却没想到会惊动一位开国大将,并且被提升到了如此高的规格。
但我心中更有一丝疑惑:陈赓大将说“尽快赶回”,这意味着他此刻人还在北京。
这样一位日理万机的将军,要处理的肯定是国家大事,恐怕我这次哈军工之行,是无缘见到他本人了。
一丝小小的遗憾,在我心中悄然掠过。
04
当载着我的专车缓缓驶入哈军工那戒备森严的大门时,我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。
这里不像是一所大学,更像是一座巨大的、精密的军事要塞。
一栋栋巍峨的苏式教学楼庄严肃穆,道路两旁的白杨树笔直挺拔,宛如列队的士兵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纪律与求知混合的独特气息。
车子在一栋主教学楼前停下。
让我意外的是,楼前已经站着一排整齐的军官,他们身姿笔挺,表情严肃,显然已经等候多时。
车门被拉开,我正准备下车,朱兆祥在我身边低声提醒了一句:「钱先生,来迎接您的是学院的刘居英副院长。院长陈赓大将还在北京开会,特意嘱咐刘副院长一定要代他向您问好。」
我点了点头,表示理解。
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。
我走下车,一位肩上扛着将星的军官立刻微笑着迎了上来,他握住我的手,热情地说:「钱博士,欢迎您!我是刘居英,陈赓院长临时有重要公务,特派我来迎接您!」
我与他亲切握手,并向列队的军官们点头致意。
然而,就在我目光扫过人群时,我的视线,却被刘居英身后的一位军官牢牢吸住了。
那是一位身材高大、面容坚毅的军人,他的眼神明亮而深邃,嘴角挂着一丝爽朗而亲切的微笑。
他站在那里,自有一种渊渟岳峙的沉稳气场,让人无法忽视。
最重要的是,我总觉得……他有些眼熟。
就在我愣神的片刻,那位军官已经迈着稳健的步伐,走到了我的面前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微笑着,向我伸出了那只宽厚有力的大手。
我下意识地也伸出手,与他相握。
「钱学森博士,」他开口了,声音洪亮而富有磁性,带着一丝湖南口音的亲切,「我是陈赓。我代表哈军工全体师生,欢迎你的到来!」
轰!
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。
陈赓?
他不是应该在北京参加中央的重要会议吗?朱兆祥刚刚还……
我猛地转头看向朱兆祥和刘居英,发现他们俩脸上都带着一种既是敬佩又是“计谋得逞”的笑容。
我的嘴巴微张,一时竟说不出话来。
眼前的这一切,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。
一位共和国的开国大将,为了迎接我一个刚刚回国的知识分子,竟然……
05
在众人簇拥下走进教学楼的路上,我的内心依旧翻江倒海。
陈赓大将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,他拍了拍我的肩膀,哈哈大笑:「钱博士,是不是很意外啊?兵不厌诈嘛!」
他的幽默瞬间缓和了我的情绪。这时,副院长刘居英凑到我耳边,用极低但充满敬佩的声音,为我揭开了谜底。
「钱先生,您不知道。昨天院长在电话里听说您要来,高兴得不得了。他当晚就向中央请了假,说‘我就是天塌下来,也得回去见钱学森’。然后,他连夜乘坐一架军用运输机,冒着北方的寒流,从北京直飞哈尔滨,今天凌晨才落地。他几乎没合眼,就为了能亲自在这里迎接您。」
刘居英的话像一颗颗子弹,精准地击中了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。
我彻底震惊了。
我震惊的,不是一位大将可以调动军用飞机。
我震惊的,是他做出这个决定的背后,所代表的那份沉甸甸的、不计代价的重视和信任!
在美国,我见识过各种所谓的“礼遇”,但那些大多是基于利益交换的客套。
而眼前的这一切,这份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学者而星夜兼程的赤诚,是我从未感受过的。
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、对知识、对人才、对国家未来的极致渴望和尊重!
我看着身边这位谈笑风生的将军,他身上还带着旅途的风尘,眼角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但他的精神却异常矍铄。
陈赓似乎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,他摆了摆手,用他那特有的爽朗语气说道:「哎,居英就喜欢夸大其词!我就是起得早了点,来给学院开个大门罢了!再说了,对钱博士,我们哈军工有什么秘密可言?那些保密条例,说白了,就是防着大洋彼岸那帮人的,不是防着自己人的!」
这句坦荡无比的话,瞬间拉近了我们之间的所有距离。
那一刻,我心中最后的一丝拘谨和陌生感也烟消云散。
我意识到,我眼前的不仅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,更是一位可以推心置腹、共谋大事的知己。
这,就是他让我感到震惊的第一件事。
真正让我毕生难忘的,是参观结束后,在午宴上,他突然屏退了所有陪同人员,房间里瞬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。
他凝视着我,目光如炬,问出了那个石破天惊、重若千钧的问题...
06
那天的参观,远超我的预期。
陈赓大将亲自陪同,他没有带我去看那些常规的成果展示,而是直奔最核心的实验室。
在空军工程系,我看到了当时国内最先进的风洞设备。
虽然和美国麻省理工的设备相比还有差距,但从设计理念到实验数据,都显示出极高的专业水准。
「我们的研究,已经走在全国的前列了。」我由衷地赞叹道。
陈赓笑了笑:「走在前列还不够,我们要走在世界前列才行!」
在参观途中,我终于见到了罗时钧和庄逢甘。
故友重逢,千言万语都化作了紧紧的拥抱。看到他们在这里精神饱满、专注于自己热爱的事业,我由衷地感到高兴。
而真正点燃我内心火焰的,是在炮兵工程系。
系主任任新民,一位同样从海外归来的专家,向我介绍了他们正在秘密进行的火箭研究。
当他略带歉意地说“我们的试验方法还很‘笨’,很多数据都要靠人工计算”时,我的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我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。
在那样一穷二白、技术封锁的环境下,用最原始的办法去冲击最尖端的科技,这需要的不仅仅是智慧,更是“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”的惊天胆魄和钢铁意志!
「任教授,」我打断了他,「可以带我去看看你们的试验场吗?」
我的请求让任新民和陈赓都有些意外。但他们立刻答应了。
站在那座简陋但坚固的火箭试射塔下,我抚摸着冰冷的钢铁,心中却是一片滚烫。
任新民还在谦虚地介绍他们的“笨办法”,我却摇了摇头,郑重地对他说:「任教授,你们不是笨,你们是伟大。你们所做的一切,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。你们的工作,不是追赶,而是在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。」
那天中午,参观结束时,陈赓大将安排了简单的午宴。
席间,他一直没有谈及最核心的问题,只是和我聊着在美国的生活,聊着科学界的趣闻。
直到午宴即将结束,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次愉快的会面时,陈赓忽然屏退了左右,房间里只剩下我们寥寥数人。
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及其严肃的神情。
他凝视着我,目光如炬,仿佛要穿透我的内心。
然后,他问出了那个石破天惊、重若千钧的问题。
07
「钱博士,」陈赓大将的声音不高,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,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,「今天看了这么多,听了这么多,我想问您一句掏心窝子的话,您也给我一句痛快话。」
他顿了顿,深吸一口气:
「我们中国人,靠自己的力量,不靠苏联,不靠别人,到底……能不能搞出自己的导弹?」
整个房间,瞬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。
这个问题,我回国后,很多人想问,但都不敢问。
他们或许是怕得到否定的答案,或许是觉得时机还不成熟。
但陈赓问了。
他用最直接、最坦诚的方式,将整个国家最深沉的渴望和忧虑,摆在了我的面前。
我看着他充满血丝的眼睛,看着他眼神里那份灼人的期盼,我没有丝毫犹豫,身体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前倾。
「陈赓大将,」我斩钉截铁地回答,「您这个问题,从一开始就问错了!」
陈赓一愣。
我继续说道:「问题不是‘我们能不能’,而是‘我们为什么不能’!外国人的大脑是人脑,我们中国人的大脑就不是吗?他们能算出来的东西,我们中国人就一定算不出来吗?我们有五千年的智慧传承,有世界上最勤奋、最不怕吃苦的人民。只要国家下定决心,给我人,给我资源,别人能搞出来的,我们一定能搞出来!而且,我们会比他们搞得更好、更快!」
这番话,我几乎是一口气吼出来的。
这是我在美国被软禁时,日日夜夜在心中呐喊的声音!
我的话音刚落,陈赓大将猛地一拍大腿,原本严肃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,那是一种如释重负、欣喜若狂的笑。
「好!太好了!」他快步走到我面前,紧紧地、用力地握住我的手,激动地摇晃着,「钱学森博士,我就等您这句话!
有您这句话,我们心里就有底了!
这比给我十个师的兵力,还让我感到踏实!」
08
当晚,在大和旅馆的晚宴上,气氛达到了高潮。
陈赓大将亲自举杯,他站在我和任新民的中间,一手搭着我的肩膀,一手搭着任新民的肩膀。
「今天,我们这里,一位是共和国的将军,两位是世界顶级的科学家。」
他环视众人,声音洪亮,「这三个人,看似风马牛不相及,但从今天起,我们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!我们的共同目标,就是让中国人自己的‘箭’,飞上天!」
他转向我,眼神中是百分之百的信任:「钱博士,你来挂帅!你们搞研究的,是‘帅’,我们搞行政、搞后勤的,就是‘兵’!你们需要什么,尽管开口,要人给人,要钱给钱,要设备我就是把整个哈军工的家底都掏空,也给你们凑齐!你们只管指方向,我们负责铺路、扫清一切障碍!」
说完,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。
那一刻,我眼眶湿润了。
一个国家的强盛,需要顶尖的科学家,同样也需要有远见、有魄力、敢担当的领导者。
在陈赓大将身上,我看到了这种最可贵的品质。
他为我做的这件“震惊”的事,不是指他连夜从北京飞回来,而是指他用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,为中国的导弹事业,注入了最关键、最强大的“启动燃料”。
他推开了一扇门,一扇通往星辰大海的门。
而我,将用我的余生,在这条道路上,坚定地走下去。
那晚的场景,那晚的对话,那份将军的承诺,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记忆里。
它成为了我回国后,收到的最珍贵的一份礼物。
它告诉我,我的选择是正确的,我的归来,是值得的。
因为在这片土地上,有无数像陈赓大将一样的人,他们和我一样,都怀着同一个滚烫的梦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