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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爱7年,我终于攒够彩礼钱求娶女友时,却在高档会所听见她与姐妹们的谈话:玩玩而已,等我跟澈安订婚那天,我就甩了他

发布日期:2025-12-05 19:45:42 点击次数:181

创作声明: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纯属巧合,所有人物、图片、地点和事件均为艺术加工,与现实无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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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爱7年,我终于攒够彩礼钱求娶女友时,却在高档会所听见她与姐妹们的谈话:玩玩而已,等我跟澈安订婚那天,我就甩了他。

谢沁瑶与盛寒渊携手走过了整整七个春秋,他们的爱情曾如春日暖阳般温暖而美好,可在这漫长的时光里,谢沁瑶却从未主动将“婚姻”二字说出口。

盛寒渊一直满心以为,是自己出身太过贫寒,拿不出一份足够体面的彩礼,才使得谢沁瑶迟迟不愿和他一同迈进那神圣的婚礼殿堂。

于是,自大学毕业的那一天起,他便如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,拼尽全力地投入到工作当中。每日,他总是最早到达公司,最晚离开,主动揽下各种加班任务,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增加收入的机会。在生活上,他更是省吃俭用到了极致,衣服总是那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,饮食也简单得不能再简单,只为能在春节来临之前,攒够那份他认为足以配得上谢沁瑶的聘金。

他无数次在脑海中勾勒着美好的画面:在年关的脚步越来越近时,他紧紧牵着谢沁瑶的手,回到那充满烟火气的老家。在父母那满是欣慰与期待的目光中,他郑重地将自己的未婚妻介绍给他们,然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,开启一段崭新的、幸福的生活。

然而,就在他满心欢喜、满怀期待地精心规划着未来的时候,命运却如同一位冷酷的导演,悄然掀开了残酷的一页。

那是一个夜晚,城市的夜晚宛如一座璀璨的梦幻之城,灯火辉煌得如同白昼。五彩斑斓的霓虹灯映照在湿漉漉的街道上,那倒影如同破碎的玻璃般闪烁不定,仿佛在诉说着城市夜晚的繁华与喧嚣。

盛寒渊因为临时接到一项紧急任务,需要前往市中心一家高档酒店,去和客户签订一份至关重要的合同。他匆匆赶到酒店,穿过那幽静而典雅的走廊,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挂着精美的壁画,柔和的灯光洒在上面,营造出一种静谧而奢华的氛围。

就在他匆匆前行时,无意间瞥见一间包厢的门虚掩着,一道细细的门缝中,传出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,那声音如同尖锐的针,瞬间刺入他的耳膜——那是谢沁瑶那清脆悦耳却又在此刻让他感到无比陌生的笑声。

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,心脏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,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起来。他轻轻地推开一条小小的缝隙,眼前的景象如同一个晴天霹雳,让他瞬间如坠冰窟。

包厢内,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而奢华的光晕,将整个房间照耀得如同白昼。餐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名贵菜肴,每一道菜都精致得如同艺术品。其中一道松露炖鲍鱼,那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,可它的价格,几乎抵得上他辛辛苦苦工作半年的绩效奖金。

谢沁瑶随意地夹起一筷子鲍鱼,放进嘴里轻轻咀嚼了一下,便轻描淡写地评价道:“这鲍鱼的火候差了点,不够鲜嫩。”

这时,服务员恭敬地打开一瓶酒,那酒瓶上的标签上的年份,让人看了不禁心惊肉跳,那高昂的价格,远远超过了他辛辛苦苦存下的全部彩礼。

而谢沁瑶只是微微抿了一口酒,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,她放下酒杯,淡淡地说道:“这酒不够醇厚,换一支吧。”

盛寒渊站在门外,手指如同被胶水粘住一般,紧紧扣住墙角,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得发白,冷汗如同断了线的珠子,顺着他的脊背不停地滑落。

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,那个曾经和他挤在十平米狭小出租屋里,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而开心得半天的女孩,如今竟会如此挥霍无度。

他脚步踉跄地退到隔壁那间空置已久的包厢,像一只受伤后急于躲避的小兽,一头扎进昏暗的角落里,试图让自己狂乱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。

包厢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,墙壁上的墙纸有些地方已经剥落,露出斑驳的痕迹,像是岁月刻下的伤痕。角落里的沙发也破旧不堪,弹簧都露了出来,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里的冷清与落寞。

就在这时,走廊里传来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,那声音由远及近,如同鼓点一般,一下一下地敲在盛寒渊的心上。紧接着,谢沁瑶与闺蜜交谈的声音也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。

“沁瑶,澈安下周就要风风光光地回国了,你打算什么时候结束这场‘穷鬼游戏’呀?”闺蜜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,仿佛在看一场有趣的闹剧。

谢沁瑶轻笑一声,那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,却又透着几分慵懒和漫不经心:“等我和澈安定下婚约的那天吧。”

“说真的,我真是打心底里佩服你。你明明是个坐拥亿万资产的豪门千金,却偏偏跑去跟一个从山沟沟里出来的穷小子过那种苦巴巴的日子。这七年你装得可真像啊,我都快看不下去了,感觉自己都快被你的演技给骗过去了。”闺蜜叹了口气,语气里既有感慨又有无奈。

“还好澈安回来了,你们可是青梅竹马,又门当户对,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你也别再这么折腾自己了,赶紧回到原本属于你的生活轨道上吧。”闺蜜接着劝说道。

谢沁瑶的语气平静得如同湖水一般,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小事:“嗯,不过这事可千万别让澈安知道。我会尽快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的。”

那一瞬间,盛寒渊只觉得胸口像是被重锤狠狠地击中,剧烈地起伏着。仿佛有一只无形却又无比有力的大手,紧紧地攥住了他的心脏,用力地挤压着,让他几乎无法呼吸。

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,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,滚烫地划过他的脸颊,滴落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,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。

若非亲眼目睹这一切,亲耳听到这些对话,他怎么敢相信,自己倾尽七年真心去守护的爱情,竟然是一场精心策划、步步为营的谎言?

那些一起共度风雨的日子,那些他省吃俭用、精心挑选买来的礼物,那些在深夜里的温柔低语和甜蜜呢喃……原来不过是她人生剧本中一段精心编排的戏码,而自己,不过是她这场戏里的一个配角罢了。

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,蹲坐在墙角,双手紧紧地抱住头,脑海中如同电影回放一般,翻涌着无数过往的画面。那些曾经的美好,如今全都染上了一层讽刺的色彩,变得那么的虚幻和可笑。

窗外,夜色深沉得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,将整个城市笼罩其中。城市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了外面,唯有他内心崩塌的声音,如同惊雷一般,在寂静的包厢里轰然作响。

良久,他颤抖着双手,缓缓掏出手机。手机屏幕的微光,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希望,照亮了他那张苍白如纸的脸。

拨通电话后,听筒里很快传来养父温和而关切的声音:“寒渊,这么晚打电话过来,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?别着急,慢慢跟爸说。”

盛寒渊闭上眼睛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努力压制住嗓音中的哽咽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:“爸,我想好了。等过完年,我就跟你和哥哥一起去美国生活。”

2

养父那带着难以抑制的惊喜与澎湃激动的声音,透过电话听筒清晰地传来:“寒渊,你真的已经深思熟虑、考虑清楚了吗?其实啊,我和你哥哥这些年来,心里头一直盼星星盼月亮似的,就盼着你能来美国,和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地聚在一起。你哥哥更是用心至极,特意按照你一贯的喜好,重新精心装修了一套房子。就连书房的色调,都特意挑选了你钟爱的深灰蓝,那颜色沉稳又大气。家具呢,也全是定制的款式,每一件都精致无比,他说无论如何都要让你住得舒舒服服、称心如意。”

“不过……”养父的话锋微微一转,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,“你要是打算跟我们一起走,那你那位女朋友该怎么办呀?她舍得就这么放你远走高飞吗?要不要我顺便把她的签证也一并安排妥当呢?”

盛寒渊握着手机的那只手,不自觉地微微收紧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苍白。窗外,夜色如墨般深沉,城市的灯火在遥远的地方闪烁不定,宛如无数双冷漠无情的眼睛,正静静地注视着他这间狭小逼仄的出租屋。那昏暗的灯光,仿佛也在诉说着生活的艰辛与无奈。

他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而平静,仿佛一潭没有波澜的湖水:“爸,不用了,就我一个人过去就好。”

电话那头的养父,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语气中那一丝异样的情绪,不过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。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,那叹息声里满是关切与安慰,随后用温和的语气说了几句暖心的话,诸如“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”“到了这边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”之类的话语,仿佛在为他描绘一幅美好的未来画卷。说完这些,便挂断了通话。

盛寒渊缓缓地放下手机,身子靠着那斑驳陆离、满是岁月痕迹的墙边,缓缓抬起头,目光投向天花板上那道因为年久失修而裂开的缝隙。那缝隙就像一道丑陋的伤疤,横亘在那里,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生活的沧桑。他的心中竟莫名地涌起一丝庆幸——幸好,他在谢沁瑶提出分手之前,先一步揭开了她那隐藏在华丽外表下的真面目。

仅仅只用了一天的时间,他就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和渠道,将谢沁瑶的真实身份查了个清清楚楚、水落石出。

谢沁瑶,京都四大家族之一谢家的唯一继承人,从出生的那一刻起,就站在了常人穷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。她名下的资产,数以千亿计,那庞大的财富数字,足以让普通人瞠目结舌。她自幼便接受着顶级精英教育,在知识的海洋里尽情遨游。毕业于牛津大学商学院,那可是世界顶尖学府,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。十八岁那年,她便正式接管了家族企业,在竞争激烈、波谲云诡的商界中纵横捭阖、叱咤风云,被人们誉为“最年轻的商业女王”,她的名字,在商界如雷贯耳。

而他呢?只是一个从小就被收养、命运坎坷的孩子。靠着奖学金和无数个日夜的兼职,才艰难地熬过了大学时光。如今,住在不足四十平米的老式居民楼里,那狭小的空间,转个身都显得局促。每天都要挤那如同沙丁鱼罐头一般的地铁上下班,为了省下几块钱的车费,宁愿迈开双腿走三站路,那一步一步的脚印里,写满了生活的艰辛与不易。

此刻回想起来,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恍然大悟——原来她从未真正刻意地掩饰过自己。就连名字,都未曾更改过分毫,那名字就像一个无声的标签,彰显着她与众不同的身份。

是他太过纯真无邪,毫无防备地轻信了她精心编织的每一个谎言。

她曾言辞恳切地说,自己从未体味过家庭给予的丝毫温暖。

父母对她冷漠疏离,如同对待陌生人一般,坚决不允许她接受正规的教育,仿佛那是一种奢侈的恩赐。

还逼迫她自幼便学习各式各样的谋生技能,仿佛她生来就是为了养家糊口。

她不仅要独自艰难地养活自己,如同在茫茫大海中独自划船的孤舟,还要承担起整个家庭的沉重开销,那压力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,压得她喘不过气来。

那些话语,曾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,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弦,让他的内心泛起层层涟漪。

他们都是被命运无情抛弃的人,在人生的道路上孤独地徘徊,他满心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灵魂的共鸣者,如同在黑暗中找到了那一丝微弱的光亮。

七年来,他把她当作没有血缘关系的至亲之人,那是他在疲惫生活中的温暖避风港,是他在风雨飘摇中可以倾诉一切的坚实依靠。

可最终,这一切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单方面幻想,如同美丽的泡沫,轻轻一触便破灭无踪。

盛寒渊缓缓环顾四周这间狭窄而昏暗的屋子,墙壁上的墙皮已经泛黄,如同老人布满皱纹的脸,透露出岁月的沧桑。

窗帘的边缘已经磨损得起了毛,仿佛一只受伤的小鸟的羽毛,凌乱而破败。

角落里的小冰箱发出轻微的嗡鸣声,如同一只疲惫的小虫子在低声呻吟,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
他忽然忆起某次谢沁瑶的朋友来做客的场景,那个朋友穿着华丽的衣裳,化着精致的妆容,看着这间屋子,嘴角微微上扬,用手掩住嘴巴,发出一阵轻笑:“四十平?还没我家保姆住的房间大呢。沁瑶,你这‘平民体验’演得也太投入了吧。”

当时他只当那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话,并未往心里去,如今想来,每一句话都如同隐藏在暗处的利刃,藏着讥讽与残酷的真相。

他缓缓迈着步子走到衣柜前,双手轻轻拉开柜门,里面整齐地挂着十几件羽绒服。

那些羽绒服如同排列整齐的士兵,静静地等待着主人的挑选。

全是他这些年省吃俭用,如同守护珍宝一般一点点攒钱买给她的。

每一件都是在打折季时,他如同战场上的勇士一般,在拥挤的人群中奋力抢购而来,价格不过几千块,但他已经竭尽了自己的全力,仿佛那是他能给予她的全部温暖。

而此刻,这些衣服干干净净地挂着,仿佛被精心呵护过一般,散发着一种虚假的整洁。

可他心里清楚,那不是珍惜,而是一种无情的讽刺,如同在他伤口上撒盐。

他曾亲眼看见谢沁瑶接过这件最便宜的羽绒服时,眼底一闪而过的神情。

那神情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,短暂而冰冷,那不是感动,而是藏不住的嫌弃与忍耐,仿佛她手中拿着的是一件令人厌恶的东西。

这些年,为了让她的工作能够体面些,他在公司里主动承担所有加班任务,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,不停地旋转着。

他放弃了升职机会,如同放弃了一座通往成功的桥梁,只为多拿些奖金。

那些钱,如同流水一般,全变成了她在社交场合中背的名牌包、戴的珠宝首饰,只为让她在外人面前不失身份,如同戴上了一层华丽的面具。

现在想想,他拼尽全力才买到的折扣款奢侈品,或许在她眼里,连仓库里积灰的赠品都不如,如同垃圾一般被她不屑一顾。

可每一次,她接过礼物时,总是一脸欣喜,眼睛弯成月牙,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星。

她抱着他撒娇:“寒渊,你对我太好了,我好幸福。”那声音如同银铃般清脆,那笑容如同花朵般灿烂。

原来,连那份笑容,都是演技,如同演员在舞台上表演一般,虚假而做作。

3

女人果然是与生俱来的表演高手。

她用整整七年的时光,让他彻彻底底地明白:即便海底倒映着一轮明月,那也终究是遥不可及的幻影——他既无法触及,也不曾真正配得上。

既然结局早已注定殊途同归,不如由他亲手斩断这段纠缠不休的情缘。

从此以后,他与她,一个在天,一个在尘,天上人间再无相逢,各自渡过漫长而遥远的一生。

谢沁瑶推开出租屋的门时,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酒香。

夜风从半开的窗缝里钻进来,吹动了窗帘的一角,室内昏黄的灯光洒在地板上,映出她摇曳的身影。

刚踏进屋内,她的目光便落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——盛寒渊正蹲在地上,一件件整理着属于他的东西。

那些年他们一起拍下的合影被一张张卷起,小心地塞进纸箱;曾经在夜市讨价还价买回来的小茶几、布艺沙发垫、成对的马克杯,此刻都被打包捆扎,堆在玄关处,像一场无声的告别仪式。

谢沁瑶脱下风衣,肩头裸露在外,肌肤如凝脂般细腻,在暖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。修长的脖颈线条优美,宛如一只静谧栖息的白天鹅。

盛寒渊眼角微动,却始终没有抬头。他心里清楚,这些年来,哪怕自己节衣缩食,也要把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。

她用的每一瓶香水、每一套护肤品,都是他省下饭钱、熬夜兼职换来的奢侈。

她缓步走到他身后,轻轻环住他的肩膀,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,声音软得像是春日融化的雪水:“阿渊,你在收拾什么呀?”

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温度,盛寒渊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:“屋子太乱了,我想清理一下。”

谢沁瑶没察觉异样,踮起脚尖,在他侧脸落下轻柔一吻,“那我陪你一起。”

她的指尖划过相框边缘,忽然翻到一组旧日情侣写真——那是他们在樱花盛开的季节拍的,笑得毫无防备,眼里全是彼此。

她怔了一下,随即抬眼看向他,眸光闪动:“我有个朋友最近开了家照相馆,正在试营业,要不要去拍一组婚纱照?”

“婚纱照”三个字落下的瞬间,盛寒渊嘴角牵起一抹笑意,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,反而让心底涌上一阵难以言说的酸楚。

良久,他才缓缓开口,嗓音低沉:“你又不会嫁给我,拍那种照片做什么?”

谢沁瑶顿了顿,语气依旧轻松:“拍婚纱照也不一定是为了结婚啊。”

听到这句话,盛寒渊迅速偏过头,用浓密的睫毛遮住湿润的眼角,努力稳住声音:“如果价格合适,那就去吧。”

“费用的事你别担心,后天中午一点,我把地址发你。”

说完,她转身走向浴室,脚步轻快,仿佛刚才只是随口提起一件小事。

她的手机遗留在沙发上,屏幕还亮着,未锁也未息。

盛寒渊起身去拿行李箱时,无意间瞥见那个隐藏在主账号下的微信号。

置顶联系人的头像是一张男人的自拍照——面容清俊,笑容干净明亮,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亲和力。

他认得这张脸。沈澈安,国际知名的青年钢琴家,少年成名,高中毕业后便远赴海外深造,屡获世界级音乐大奖。

消息对话框里跳出一行字:“沁瑶,谢谢你亲自为我设计的西装,我已经试穿过了,非常合身。”

紧接着是一张照片——沈澈安站在落地镜前自拍,笔挺的黑色礼服衬得身形修长挺拔。

盛寒渊手指颤抖着放大图片,瞳孔骤然收缩——那西装胸口镶嵌的红宝石胸针,分明是他多年前随手画在草稿本上的设计图!

连扣眼的位置、领口的弧度,都与他当年为婚礼梦想绘制的图样分毫不差。

更刺痛他的是,那套西装所用的面料一看便是顶级定制,光泽内敛而贵气逼人,绝非普通人所能负担。

他猛地站起身,将手机放回原位,转身走进卧室,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。

泪水终于决堤,顺着脸颊无声滚落,浸湿了衣领。

他不明白,为什么她要把他藏在心底多年的构想,亲手送给另一个男人?

那不仅仅是一件衣服的设计,那是他曾无数次幻想过的未来——牵着她的手,步入礼堂,许她一生承诺。

如今梦碎成灰,她却连这残烬都要拿去点亮别人的荣光。

苦涩在舌尖蔓延,心口那根早已存在的刺,此刻正一点点扎得更深。

但他没有愤怒咆哮,也没有质问挽留。

他知道,有些感情走到尽头,再多言语也只是徒增狼狈。

他决定陪她走完这个年,然后体面地退出她的世界,为这七年的青春画上句点。

两天后,他准时出现在那家新开的婚纱摄影店。

初春的风还带着凉意,街边梧桐刚抽出嫩芽,阳光透过玻璃门洒进大厅,映照出精致的陈列橱窗。

刚进门,他就听见两名店员低声交谈:“我在这一行干了好几年,还真没见过像谢总这样愿意亲手为未婚夫设计婚纱的新娘,简直是理想中的伴侣,不知道要积多少德才能遇到。”

盛寒渊垂下眼帘,神色不动,静静地听完,才意识到她们口中谈论的“谢总”,正是谢沁瑶。

原来,在别人眼里,她早已有了新的身份,新的归属。

他报上名字后,店员笑着将他引向最深处的更衣室。

推开门,灯光亮起的刹那,他看见那套挂在衣架上的西装——剪裁利落,质感奢华,胸前那枚红宝石胸针熠熠生辉,与沈澈安照片中的那一枚,如出一辙。

4

刹那之间,他眼底涌动的泪光折射出难以言喻的苦涩与失落。

那套由他亲手构思、倾注无数心血的西装,竟也能轻易地被拆解成两半,如同他们之间摇摇欲坠的关系。

裤袋里的手机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,盛寒渊低头瞥见屏幕亮起,是娱乐资讯平台推送的一条热搜标题。

标题赫然写着:【钢琴才子沈澈安现身婚纱门店,疑似与未婚妻筹备婚事?】

他指尖微顿,缓缓点开详情页面,目光迅速扫过配图位置——那家被镜头捕捉到的婚纱店,正坐落在他此刻所在的店铺斜对面。

虽隔着一条街,但两家店面风格迥异,档次也相差甚远。

借助媒体使用的长焦镜头,画面中一个身影被刻意模糊了面容,仅留下朦胧轮廓。

然而,盛寒渊却能从那人身上衣物的颜色搭配准确判断出她的身份——正是谢沁瑶。

因为今日她所穿的衣裳,正是清晨出门前,他亲自为她挑选搭配的。

蓝灰相间的围巾配米白色大衣,是他一贯偏爱的低饱和色调组合。

还没等他关掉网页,手机再次轻颤,谢沁瑶的消息跳了出来:“阿渊,领导临时通知要开会,我可能会晚一点到,你先等等我。”

文字平静如常,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。

盛寒渊抬眸望向窗外,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,注视着对面那栋灯火通明的独栋小楼。

夜色渐浓,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,霓虹灯次第亮起,在寒风中闪烁不定。

他在对话框里沉默片刻,最终只敲下一句:“你先忙,我这边不着急。”

字句克制,语气平和,仿佛真的毫不在意时间流逝。

五个小时悄然过去,店内暖气烘得人昏昏欲睡。

盛寒渊依旧安静地坐在沙发上,背脊挺直,像一尊凝固的雕像。

耳边传来两名年轻店员压低声音的交谈:“你说这男的不会被放鸽子了吧?”“看样子等很久了,连杯水都没人给他倒……”

他听着,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,却没有抬头辩解或回应。

窗外天色早已由灰转深,墨蓝的夜幕覆盖城市上空,路灯在冷风中投下斑驳光影。

手机屏幕黑了又亮,唯独与谢沁瑶的聊天界面,始终停留在五小时前那句“你先忙”。

期间他未曾发出任何追问,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焦躁。

傍晚六点整,闹钟准时响起,清脆的声音划破沉寂。

盛寒渊收回远眺的目光,轻轻合上眼睑,掩去眸底那一抹黯然。

他睁开眼时神情已恢复如常,转向旁边几乎打盹的摄影师,语气温和地问道:“请问,我可以一个人开始拍摄吗?”

摄影师愣了一下,随即点头,眼神中带着几分怜悯与敬意。

拍摄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,灯光交错间,盛寒渊站在镜头前,姿态从容,笑容标准得无可挑剔。

可只有他自己知道,每一张照片背后,都藏着无人知晓的孤寂。

选片时,他挑了几张角度最自然的照片,用于制作一本私人相册。

当店员将成品递给他时,墙上的挂钟已指向晚上八点。

他推门而出,冷风迎面扑来,吹乱了额前的碎发。

回头望去,马路对面那家高档婚纱店依然灯火辉煌,宛如白昼。

他站在路边招停了一辆出租车,坐进后座,报出出租屋的地址。

车内暖气不足,玻璃窗上结了一层薄雾。

八点零三分,谢沁瑶在试衣间褪下洁白的婚纱,换回自己那件旧旧的羽绒服。

布料虽不起眼,却是她这些年冬天最常穿的一件。

沈澈安侧目看了她一眼,眉头微蹙,“沁瑶,你怎么还穿这种衣服?看起来太普通了,跟我给你买的高定差太多了,换一件吧。”

“不用了。”

她低声拒绝,手指紧紧攥住衣角,拉链一直拉到下巴处,像是要把自己裹进一层保护壳里。

沈澈安见她执意不肯,语气略显不悦:“你以前连内衣都要定制品牌,怎么现在连穿衣品味都变了?是不是这段时间没人管你,你就开始不在乎自己了?”

谢沁瑶垂眸看着腕上那只机械表,秒针滴答作响,提醒着她已经迟了太久。

她轻咬下唇,语气敷衍却不失礼貌:“这件衣服我很习惯,跟审美没关系。既然婚纱照拍完了,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。”

沈澈安察觉到她的疏离——目光总是飘向窗外,对他的每一句话都回应冷淡。

他上前一步,握住她的手,声音放柔:“沁瑶,你也知道我对细节要求很高,结婚是人生大事,我想做到尽善尽美,所以耽误到现在。别生气好不好?我请你吃晚饭,最近发现一家特别棒的餐厅,环境和服务都很出色。”

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体贴,谢沁瑶心头泛起一丝迟疑。

毕竟,她是那个曾为了博他一笑,不惜翘课跑去音乐厅外守候的女孩。

如今他终于愿意回国履行婚约,她却发现自己心中并无预期中的喜悦。

哪怕他低头示好,她也无法真正心动。

脑海中反复浮现的,是一个沉默寡言、总在清晨为她煮咖啡的身影。

那个男人不会弹琴,也不懂浪漫,却记得她所有生活细节。

面对沈澈安热切的目光,她终究摇了摇头:“改天吧,今天我真的有事。澈安,你别误会,我既然答应了伯父伯母要嫁给你,你就永远是我谢沁瑶此生唯一的丈夫。”

话音落下,她抽回自己的手,转身推开玻璃门。

寒风呼啸而至,卷起裙摆残留在她脚边的最后一缕温度。

商业区的街道逐渐归于寂静,不少店铺已拉下卷帘门,门缝贴着红色的春节放假告示。

谢沁瑶脚步未停,径直穿过马路,走进对面那家灯火尚存的婚纱店。

5

此刻,沈澈安伫立在宽敞客厅的落地窗前,目光紧锁着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,眉宇间浮现出一丝压抑的怒意。他指尖用力捏着手机,指节微微泛白,随即低头拨通了谢沁瑶闺蜜的号码,声音低沉而克制:“你们不是说,沁瑶对那个男人只是逢场作戏吗?现在我们连婚期都快定下来了,她怎么还迟迟不肯和他分开?”

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叹,谢沁瑶的闺蜜语气缓和地劝慰道:“沈大少爷,你一走就是整整七年啊。沁瑶没法出国去找你,心里空落落的,只能找一个和你相似的人来填补那份缺失。可再像也只是替身罢了,终究比不上真正的你。你别担心,沁瑶心里装着的从来就只有你一个人。”

这番话他并非不懂,理智上也清楚,那个男人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影子,甚至连真实身份都不愿让谢沁瑶透露,不正是为了将来能轻易抽身吗?

可如今,谢沁瑶竟为了这样一个替身将他冷落在一边,难道她真的动了心?这个念头如针般刺进他的胸口,让他难以平静。

与此同时,盛寒渊推开出租屋略显斑驳的铁门,神情疲惫却决绝。他坐在书桌前,打开公司邮箱,毫不犹豫地提交了离职申请。

他的直属上司王姐看到系统提示后立刻打来电话,语气中满是惋惜:“阿渊,你的申请我本来想驳回的。你是咱们部门业绩最高的销售骨干,客户资源稳定,团队也离不开你。公司正打算给你升职,你怎么突然要走?”

盛寒渊靠在椅背上,望着天花板上那盏老旧的日光灯,声音平静却不容动摇:“王姐,谢谢您的赏识。但我已经决定不再做这一行了。当初选择销售,是为了多攒些钱买房。现在……计划变了。”

王姐听出他语气中的坚定,试探性地问道:“你是要和小谢结婚了吗?如果是经济上有压力,我可以帮你申请公司的住房补贴。而且婚假、产假这些福利我们都按规定给足,绝对不会亏待你。”

“王姐,”他轻轻摇头,唇角扯出一抹苦笑,“我不结婚了。”

电话那端陷入短暂的沉默,随后传来王姐震惊的声音:“你和小谢不是一直感情很好吗?我还以为你们迟早会修成正果。”

盛寒渊闭了闭眼,终于下定决心说出真相:“我准备出国,去法国找我的养父,继续完成之前中断的服装设计学业。”

话音刚落,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。

紧接着,房门被推开,谢沁瑶裹挟着夜风走了进来。当她看见盛寒渊安然坐在沙发上时,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,仿佛一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。

她快步走到他身边,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小兽,乖巧地依偎进他怀里,将脸埋进他的胸膛,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与不安:“阿渊,你今天是不是等了我很长时间?都怪老板非要拉着我谈项目,耽误到现在才结束。我一忙完就赶去婚纱店,结果店员说你早就离开了……”

盛寒渊缓缓吸了一口气,喉结微动,眼底悄然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。

她身上残留的香水味,是那种清冽中带着甜腻的绿茶香——恰好是他最不喜欢的气息。

但他没有表现出来,只是淡淡地回应:“没等多久,刚好临时有工作要处理,就先回来了。”

“那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?”谢沁瑶抬起头,眼中泛着水光,“我给你发了好几次微信,还打了电话,你都没接。我还以为……你还生我的气。”

盛寒渊这才翻开手机屏幕,才发现对话框里堆满了她的未读信息,还有三个未接来电。

他低声解释:“刚才在收拾东西,没注意到。”

谢沁瑶握住他微凉的手,自然而然地贴在自己温热的胸口,试图为他驱散寒意。她仰头凝视着他,眼神真挚而深情:“阿渊,你知道吗?当我找不到你的时候,整个人都慌了。你不要再这样吓我了,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消失了,我会痛不欲生的。”

以往每当她说出这样的话,盛寒渊总会轻抚她的发丝,用温柔的语调安抚她的情绪。

可这一次,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,眸色深邃如夜,良久才缓缓开口:“沁瑶,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?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,没关系,只要你不骗我,我们可以体面地分开。但如果你选择欺骗我……那我就会彻底离开,再也不会回头。你还记得吗?”

谢沁瑶的心猛然一颤,呼吸仿佛停滞了一瞬,声音有些发虚:“阿渊,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么早以前的事?”

盛寒渊依旧神色平静,仿佛只是随口提及:“只是忽然想起来而已。”

谢沁瑶却将他的手攥得更紧了些,指甲几乎嵌进他的掌心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阿渊,你放心,我一直都爱你,怎么会舍得骗你。”

6

夜色如墨,窗外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斑驳光影,映照着客厅里沉默的身影。谢沁瑶神色平静,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,盛寒渊望着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,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终于熄灭。

尽管他早已察觉真相的轮廓,可每当回忆起这七年来点点滴滴的过往,盛寒渊的心仍像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,痛得几乎无法呼吸。

“谢沁瑶,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坦白。”他低声呢喃,声音轻得如同风中残叶,“可你选择骗我到最后一刻,也别怪我断得彻底,不留你一句告别。”

本想亲手做顿饭安抚他的情绪,谢沁瑶系上围裙时,厨房还弥漫着淡淡的柠檬清洁剂香气。可下一秒,手机铃声突兀响起,打破了这片短暂的温馨。

盛寒渊坐在旧沙发上,目光落在她身上。只见她对着电话简短应了几句“嗯”“好”,语气冷静而利落。

随即,她解下围裙,走向他,眼中浮现出一丝歉意:“阿渊,公司临时有事,老板让我回去加班,今晚又不能陪你吃饭了。”

“没关系,工作重要。”他勉强扯出一抹笑,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。

话音未落,她的脚步已迈向门口,背影决绝,没有丝毫迟疑。

直到门锁“咔哒”一声合上,盛寒渊才缓缓掏出手机,点开沈澈安的社交账号。

屏幕上赫然是一张医院病房的照片——沈澈安正靠在床头打着点滴,神情虚弱,配文写道:“真傻啊,想给她做顿饭,结果自己却食物中毒了……”

评论区瞬间炸开了锅,清一色是心疼和安慰的话语。更有谢沁瑶的闺蜜直接@她本人:“快去看看你未婚夫吧,人都快烧糊涂了还在念着你!”

谢沁瑶很快回复了一条:“我马上到。”

紧接着,沈澈安回了个“爱你”的表情包,粉色背景配上眨眼的小熊,甜腻得令人作呕。

盛寒渊关掉屏幕,屋内重归寂静。他起身走进厨房,打开橱柜,取出一碗最便宜的泡面,动作机械地烧水、冲泡。

水汽升腾,模糊了瓷砖上的倒影。他端着面回到餐桌前坐下——这张木桌,是他们刚毕业时一起挑选木材、亲手打磨拼接而成的。

那时的桌面还不平整,边缘甚至有些毛刺,可谢沁瑶笑着说:“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家。”

如今桌面上只剩下一碗热气渐散的泡面,和一个孤坐的男人。

脑海里不断闪现那些曾经的画面:毕业后,两人挤在这间月租两千的小屋里,日子虽拮据却充满烟火气。

为了让他吃上新鲜菜,谢沁瑶每天清晨五点半就起床,骑着那辆老旧单车去城南的早市采购。她说那里的蔬菜最新鲜,价格也实惠。

他心疼她奔波,便从自己口袋里省,哪怕一顿饭只省下五块钱,也要积攒起来为她买一支心仪已久的口红。

他曾为了凑满三十减十的外卖优惠券,厚着脸皮求遍朋友同事下载APP。只因谢沁瑶随口一句“这家店的咖喱鸡排饭好吃”,他就连续一个月只吃泡面,只为多点几次那家餐厅。

现在回想起来,他竟让一位身家千亿的豪门千金,陪着他在菜市场讨价还价,还要帮她朋友拉人头注册各种省钱软件——她们私底下怕是早就笑弯了腰。

可闭上眼,那些真实的温暖又汹涌袭来,不容否认。

记得有一次暴雨倾盆,他高烧不退,打不到车。谢沁瑶二话不说,把唯一的雨衣裹在他身上,自己淋着大雨,扶着他一步步走去医院。

出租屋距医院近七公里,泥水溅湿了她的裤脚,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。整整一个小时,她咬牙坚持,一步也没松手。

还有一次,他随口提了一句喜欢城南老字号的桂花糕,从此以后,无论多忙,只要提前下班,谢沁瑶都会骑车往返二十公里,只为带回那一盒温热的点心。

风雨无阻。

纪念日那天,她会悄悄布置房间,点上蜡烛,放着他最爱的老歌;每天回家,第一件事就是扑进他怀里,叽叽喳喳讲今天遇到的趣事。

每一个细节都自然得毫无破绽,甚至她从未刻意隐瞒什么。

盛寒渊站起身,脚步沉重地走向卧室。拉开抽屉的一刹那,十几块镶钻手表静静躺在绒布之上,在灯光下泛着冷冽光芒。

他曾以为这些是谢沁瑶从网上淘来的仿品,戴出去还怕被人笑话土气。

此刻他拿出手机扫了其中一块的防伪码,结果显示每一只价值百万起步。

难怪每次他戴着出席客户会议,对方总会多看几眼,眼神里透着探究与敬畏。

就连她送他的那只公文包,他也一直当作高仿货使用。同事们却不信,硬说他是低调富二代,非要他提供购买链接。

家中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精致摆件——水晶花瓶、艺术雕塑、手工地毯……每一件的价格都远超这间出租屋的租金。

盛寒渊苦笑一声,拨通了一个二手奢侈品回收商的电话,决定将这些不属于他的东西全部处理掉。

养父这些年每月都会往他卡里打钱,数额不小,足以让他过上体面生活。但他始终不愿动用,仿佛守住那份清贫,就能证明他对谢沁瑶的感情纯粹无瑕。

其实他并非生来贫寒。从小在京城顶级豪门长大,养父母视他如掌上明珠,锦衣玉食,名师教导,恨不得把整个京都最好的资源都捧到他面前。

直到五岁那年,亲生父母带着养父母的亲生女儿找上门,揭开了一场命运错位的悲剧。

原来当年医院抱错了孩子。

养父曾想两全其美,将两个孩子都留下抚养。但他的亲生父母态度坚决,执意要他回归血脉家族。

最终,养父含泪放手,亲自送他回到偏远乡下的老家。

亲生家庭穷困潦倒,亲情淡漠,而他曾拥有的荣华,一夜之间化为泡影。

7

然而家中所有的优待都优先给了他弟弟,他在那个新组成的家里,渐渐成了被遗忘的影子。

大学毕业后,父母频频催促他往家里寄钱,甚至逼他回老家,娶村里早已辍学外出打工的女孩,只因对方不要彩礼,结婚后能立刻生孩子,减轻家里的负担。

“你要是找个城里的姑娘,就算人家要求不高,也得准备十万左右。还不如咱们自家人知根知底,花不了几个钱。”母亲一边择菜一边叹气,“我和你爸还能省下点钱,给你弟娶个体面媳妇。”

一向顺从的他,第一次坚决地拒绝了父母的安排。

为了谢沁瑶,他已经连续四年没有回家过年。

这一次,他提前跟家里打了招呼,打算带谢沁瑶回去,正式商议婚事。

过去谢沁瑶总找借口推脱,不愿随他返乡,可这次她竟主动提出要陪他一起回去过年。他心中一阵欣喜,以为她终于愿意接纳他的家庭,愿意与他携手共度余生。

但他不知道的是,她早已暗中筹谋离开。

尽管盛寒渊如今已看清一切真相,却仍决定按原计划行事,不动声色地走完这段路。

日子如流水般悄然滑过,转眼便到了除夕。

清晨天光微亮,窗外还泛着淡淡的灰白,空气中飘着零星的雪粒,落在窗台上迅速融化成水珠。

谢沁瑶早早起床,提着精心准备的礼物下了楼。

盛寒渊穿上厚重的黑色呢子大衣,拉紧领口,推开单元门走出楼栋。寒风扑面而来,他下意识眯起眼,目光却被小区门口那辆停着的玛莎拉蒂牢牢吸引。

那辆车通体漆黑,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,像一头沉睡的猛兽,安静却不容忽视。

它太过奢华、太过张扬,仿佛不属于这个普通的老城区。

他刚迈出几步,就被几位邻居围了上来。

“阿渊,你们是不是彩票中大奖了?我儿子说这车没两百万根本买不下来,你们怎么舍得花这么多钱?”一位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大婶满脸惊讶地问。

盛寒渊嘴角微微抽动,勉强扯出一丝笑意:“是租的……只是临时租来开开。”

“租的?这么高档的车,一天租金不得上千块?”另一位大叔咂舌道。

这时,谢沁瑶快步走来,合上后备箱,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:“不是租的,其实是我一个客户家里刚好有闲置的车,过年期间借给我们用一下。”

说着,她自然地挽住盛寒渊的手臂,语气温柔:“阿渊坐副驾吧,我来开车。”

盛寒渊默默系上安全带,耳边传来她低声的道歉:“阿渊,其实昨天我已经去了租车公司,但几百块能租到的车实在不太体面……正好有个客户愿意借车……”

“没关系,有车就行。”他打断她的话,声音平静,却压抑着某种难以察觉的情绪波动。

他抬眼望向她,那双眼睛依旧灵动如狐狸般妩媚,盛满温柔与爱意。他曾无数次在这双眼里看到未来,看到家的模样。

他多希望她能亲口告诉他——她并不是什么穷苦出身的小姑娘,她其实很有钱,很富有。

这五年的时光里,她一直用虚假的身份瞒着他。

沈澈安是她心底不可触碰的白月光,而他盛寒渊,却是她五年来光明正大地交往的男友,不是填补空缺的替代品,更不该是某个人的影子。

可她始终沉默,一句实话也不肯说出口。

谢沁瑶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紧,心跳快得像是擂鼓,每一拍都撞击着胸腔。

她本让管家从车库里调一辆最便宜的车送来,却忘了自己车库里最普通的车也价值百万以上。

她生怕再多说几句就会露馅,连忙岔开话题:“阿渊,连一下车载蓝牙吧,放点音乐,路上不闷。”

盛寒渊低头操作手机,刚点开蓝牙配对界面,视线瞬间凝固。

在已连接设备一栏中,赫然显示着一个名字——“谢小姐的澈安小王子”。

沈澈安。

这三个字如同冰锥刺入脑海,顺着神经蔓延至四肢百骸,带来一阵阵尖锐的麻木感,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滞涩。

他的动作僵住,指尖悬在屏幕上方,久久未能落下。

谢沁瑶并未察觉他脸色的异样,依旧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。

刹那间,盛寒渊感觉自己像是被困进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,那网细密坚韧,紧紧贴附在皮肤上,每一根丝线都深入肌理,轻轻一碰,便皮开肉绽,鲜血淋漓。

“蓝牙连接成功”的提示音清脆响起,打破了车内短暂的沉默。

盛寒渊缓缓按下播放键。

旋律响起。

8

后来,我终于懂得了如何去珍惜一段感情,可惜你早已悄然离去,淹没在茫茫人海之中。

后来,直到泪水浸湿眼眶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,有些人一旦错过,便再也不会回来。

盛寒渊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,寒风卷着枯叶掠过窗棂,玻璃上倒映出他略显憔悴的脸庞,一滴温热的泪无声滑落,沿着脸颊缓缓淌下,在衣领处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。

从此以后,他与谢沁瑶之间,再也没有“以后”这两个字。

未来的日子里,他或许会在某个寂静的夜晚想起这五年来的点点滴滴——那些争吵、沉默、相拥与离别交织成的酸甜苦辣,唯独不会再回头去爱她一次。

山间的飞鸟本就不该与海底的游鱼相遇,它们注定属于不同的天空与水域。

五个小时后,谢沁瑶驾驶着一辆银灰色轿车缓缓驶入村庄的小路。冬日午后的阳光洒在车身上,反射出柔和的光晕。车子刚停下,立刻引来一群村民围观,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路边,嗑着瓜子,低声议论着:“这不是盛家那穷小子的对象吗?怎么开这么好的车回来?”

人群一路尾随他们来到盛家那栋略显陈旧的自建房小院,院子里堆着柴火和农具,墙角结着霜花,几只鸡在院中踱步啄食。

盛父盛母听到动静,急匆匆从屋里迎出来。当看见谢沁瑶身着一袭正红色长裙走下车来,手里提着包装精致、价格不菲的礼品盒,还有一叠厚厚的红包早已备好,两位老人浑浊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,仿佛看到了久违的希望之光。

就连一向懒散、整天窝在床上打游戏的小儿子盛寻也猛地从床上弹起,趿拉着拖鞋跑到门口张望,脸上写满了惊讶与兴奋。

看着一家人满脸堆笑地接过礼物和红包,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,亲热地拉住谢沁瑶的手往屋里请,仿佛从前对她的种种挑剔与冷眼从未发生过,盛寒渊站在一旁,神情平静如水。

他早已习惯在这种场合被忽略、被边缘化。

这时,盛母转头冲着他喊了一声:“寒渊!还不快去准备年夜饭?人都到齐了!”

他刚起身走向厨房,却被谢沁瑶轻轻拦住。她语气温和却坚定地说:“伯父伯母,阿渊一大早就开始忙前忙后,也辛苦了一整天,不如我们出去吃顿现成的吧,省得他还要折腾。”

盛母听了却只是笑了笑,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,“他一个男人能有多累?路上又没让他开车。咱们阿渊从小皮实耐扛,做顿饭算什么?本来就是他该做的事。”

盛父也在一旁附和道:“外头吃饭多贵啊,动不动就上千,还是在家吃实在。再说了,你能愿意嫁给我们家寒渊,那是他的福分,他更得好好表现,不能让你受半点委屈。”

弟弟盛寻更是翻了个白眼,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:“哥你真是走了狗屎运,才能碰到姐姐这么优秀的女朋友。”

谢沁瑶听罢,眉头微蹙,忍不住开口反驳:“其实这些年一直都是盛寒渊在照顾我,是我依赖他更多。”

话音未落,盛家人齐刷刷露出怀疑的眼神。

盛母当即瞪了盛寒渊一眼,声音尖利:“他是我生的,我能不知道他几斤几两?一个月挣那点工资,自己都顾不过来,还能养活谁?”

随即又意识到说漏了嘴,赶紧赔笑着转向谢沁瑶:“哎哟,我是瞎唠叨,你别当真。儿子赚多赚少有什么关系?将来还不是靠你撑起这个家。”

盛父连忙咳嗽两声打断妻子的话头,生怕惹恼这位“金贵”的未来儿媳。而盛寻则继续在一旁添油加醋:“姐姐,你是怎么看上我哥的呀?你长得这么漂亮,气质又好,我哥长相平平,性格又闷,我都以为他这辈子要打光棍呢。”

谢沁瑶听着这些毫不掩饰的贬低言语,心头一阵震动。

她忍不住侧目看向一直沉默的盛寒渊,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。

难道盛寒渊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吗?为何一家人竟能如此肆无忌惮地羞辱他?

而盛寒渊始终低垂着眼帘,像一尊没有情绪的雕像。

小时候他也曾试图辩解,可每一次反抗换来的都是父亲的皮带抽打和母亲歇斯底里的咒骂。在经历无数次皮开肉绽的教训后,他学会了顺从,学会了忍耐,学会了把所有委屈咽进肚子里。

这些年来,他在外独自打拼,承受着双亲无休止的责难与催婚压力,拼命工作攒钱,只为有一天能彻底摆脱这个令人窒息的家庭。

而如今,谢沁瑶的到来,成了压垮他内心最后一根信念的稻草。

所幸,他已经有了新的打算。

对于过去的人与事,要学会放下,学会不再在意。

他轻抬眼看向谢沁瑶,微微点头示意她坐下陪父母说话,自己则转身朝厨房走去。

灶台冰冷,锅碗整齐排列,他熟练地点火、洗菜、切肉,动作沉稳而有序。厨房里渐渐升腾起油烟与饭菜的香气,混合着窗外飘来的淡淡雪味。

忙碌间隙,他偶尔听见客厅传来父母压低声音谈论彩礼金额和陪嫁清单。

谢沁瑶反应极快,总能在不经意间巧妙转移话题,既不让气氛尴尬,也不让自己陷入被动。

盛寒渊努力集中精神于手中的菜肴,不愿让外界的喧嚣扰乱心绪。

因为这一顿饭,是他在这个家中吃的最后一顿年夜饭。

这些年他寄回家的钱早已远远超过他们为他付出的所谓“养育之恩”。

他决定从此孑然一身地离开这座城市,斩断一切牵绊,告别过往的伤痛与屈辱,脱胎换骨,成为真正的自己——一个全新的盛寒渊。

9

他将热气腾腾的饭菜从厨房端出,穿过客厅时,看见父母和弟弟正围坐在茶几旁,手里捧着谢沁瑶送来的礼物,满脸欣喜地反复摩挲、打量。他们一边赞叹着礼物的精致贵重,一边不住地夸奖谢沁瑶知书达理、落落大方,说她将来必定是个贤惠能干的好儿媳。可只有他自己清楚,这些令人艳羡的礼品,并非出自谢沁瑶之手,而是他那天在超市抽奖时意外得来的奖品。

原本他和谢沁瑶只是计划采购些年货回家过年,谁知刚踏入商场大门,就被工作人员热情地拉去参加抽奖活动。没想到一连五次,次次中奖,运气好得让人难以置信。

第一次抽中的是一笔五万元现金大奖,直接打入账户;第二次是沉甸甸的足金手镯,光泽温润,一看便知价值不菲;第三次是顶级干燕窝,包装精美,堪称滋补珍品;第四次则是百年老参,药香隐隐,极具收藏价值;最后还抽到一台尚未发售的全新PS游戏主机,令弟弟爱不释手。

兑换奖品时,谢沁瑶紧紧握住他的手,眼中闪动着激动的光芒,轻声在他耳边呢喃:“我的阿渊真是福星高照呢,这下咱们不用再为买礼物发愁了,我把这个月的工资加上年终奖全都留着,专门给你置办一身新行头。”

她每月四千块的基本薪资本就不多,提成更是寥寥无几,年终奖金也不到五千,恐怕连这些奖品总价的零头都抵不上。

然而,在遇见谢沁瑶之前,他的生活可谓诸事不顺——喝口凉水都能塞牙缝,走路鞋底突然脱落,每逢抽奖必是“谢谢参与”,仿佛霉运缠身。可自从她出现后,一切都悄然改变:随手点个链接就能中奖,刷个短视频也能抢到限量福利,就连公司年会抽奖,他也年年成为手气最佳的那个。

他曾天真地以为,那是命运终于开始眷顾自己。却未曾想到,这一切并非偶然,而是有人在背后悄然操控,精心安排。

年夜饭刚结束不久,盛寻拉着谢沁瑶的手提议道:“姐姐,我买了烟花,咱们一起去村口放吧。”

“带上你哥。”谢沁瑶笑着回应。

这一次,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让他留下收拾碗筷。

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,谢沁瑶已成功赢得盛家二老的欢心。盛父盛母连忙解下盛寒渊系在腰间的围裙,推着他往外走,嘴里还不停叮嘱:“好好陪着小谢,这么懂事贴心的姑娘可不多见,千万别让别人抢走了。”

盛寒渊只是微微一笑,并未多言。

他们或许早已忘记,眼前这位被赞不绝口的未来儿媳,正是当初被他们斥为“彩礼要得太高”“败家不懂事”的那个女孩。

无论是如今受宠的“好媳妇”,还是昔日被贬低的“外人”,其实都不是真正的谢沁瑶。

真实的她,身份尊贵,背景深不可测,根本不是他这样一个平凡人所能触及的存在。

及时放手,才是对彼此最好的成全。

夜色如墨,冷风微凛,谢沁瑶牵着他的手,踏过乡间坑洼泥泞的小路。脚下的石子偶尔滚动,发出细微的声响,远处犬吠隐约可闻,衬得这冬夜愈发静谧。

两人并肩而行,抬头望向同一片星空。天幕漆黑如缎,繁星点点,像是撒落的碎银,静静闪烁。

或许是因饮了些许米酒,谢沁瑶的脸颊泛起淡淡红晕,眼波流转间藏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意。那情愫不再藏匿,而是悄然化作温柔的动作——她轻轻踮起脚尖,柔软的唇瓣贴上他的脸颊,一下又一下,带着微醺的暖意,低声呢喃着“我喜欢你”“真的很喜欢你”。

眼看就要抵达村口,盛寻主动将自己的摩托车推出来递给他们,指了指不远处那座起伏的山坡:“山顶视野最好,最适合放烟花,你们先上去吧。”

城市虽设有指定燃放区,但谢沁瑶一向不喜欢拥挤喧嚣的人群。这些年与他相伴,从未曾一起看过一次完整的烟花绽放。

谁曾想,在即将分别之际,竟还能共赴这样一场浪漫。

盛寒渊一手环住她的腰,跨坐上摩托,寒风呼啸着掠过耳畔,吹乱了他的发丝,也卷走了些许不安。

他不知道她何时考取了摩托车驾照,但从她利落的启动、平稳的操控来看,显然早已驾轻就熟。

车子刚驶至半山腰,谢沁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。

起初她并不打算接听,可铃声执着地一遍遍回荡在寂静山林中,仿佛不肯罢休。

最终,她只得将车停靠在路边,借着清冷的月光接通电话。

就在那一瞬间,盛寒渊察觉到她的神情骤然凝重,声音压得极低:“你怎么来了?”

仅仅三十秒后,她当着他的面,对着听筒说道:“你站在原地别动,我去找你。”

没等盛寒渊开口询问缘由,谢沁瑶已迅速起身,语气略显急促:“阿渊,不然你先回去吧,我去村口处理点事,可能会晚些回来,烟花我们明天再放也一样。”

他望着来时那条蜿蜒陡峭、昏暗难辨的山路,刚想提醒她这里距离村口还有七八公里,夜里行车太危险。可话未出口,谢沁瑶已跨上摩托,油门一拧,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
只余下一阵刺骨的寒风,呼啸而过,无情地撕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期盼。

10

寒风如刀,割在脸上生疼,盛寒渊只能无奈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,指尖冻得发僵,拨通了哥哥盛寻的号码。

电话接通后,那头传来喧闹的酒局声,杯盏交错,笑语不断,盛寻正和一群狐朋狗友推杯换盏,醉意朦胧。

听到弟弟求助的声音,他非但没有动容,反而嗤笑着灌了一口酒,“你是不是又说了什么蠢话惹姐姐不高兴?她才把你一个人扔在路上?”

“活该!”盛寻语气轻佻,“就在冷风里吹着吧,有本事自己走回来,我才懒得去接你。”

盛寒渊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,屏幕的光映着他苍白的脸,像雪地里一尊沉默的雕像。

他又试着拨打父母的电话,可电话刚响两声就被接起,母亲语气冷漠,父亲更是直接训斥:“女孩子心细,你要懂得哄,怎么老是惹她生气?”

“你先低头认个错,事情不就解决了?”

话音未落,电话已被挂断,只剩下一串忙音在耳边回荡,如同冰水灌入耳中。

他孤零零地站在村外的小路上,夜色浓重,月光被乌云遮蔽,只有远处几盏昏黄的路灯勉强照亮脚下的积雪。

每呼吸一次,冷空气便如利刃般刺入肺腑,仿佛有人用冰锥一下下凿着他的心脏,痛得几乎无法站立。

他咬紧牙关,凭着模糊的记忆,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。

脚下打滑,一个踉跄,整个人重重跌进田埂旁的雪坑里,棉衣瞬间被湿冷的雪浸透,寒意直透骨髓。

他挣扎着爬起,手脚并用攀上小道,浑身狼狈不堪,却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。

“沁瑶!小时候你偷偷带我骑摩托,现在我们终于又能重温那一刻了!”

那是沈澈安的声音,带着少年独有的张扬与得意。

盛寒渊顾不上自己是否狼狈,也顾不上风雪交加,拼尽全力爬上路面,想要拦车,更想向谢沁瑶求救。

他伸手拦住一辆驶过的摩托车,就在擦肩而过的刹那,目光死死盯住后座——

沈澈安竟在疾驰中站起身,俯身吻上了谢沁瑶的右脸颊,动作大胆而亲昵。

盛寒渊张了张嘴,原本想喊出她的名字,喉咙却被堵得严严实实。

紧接着,沈澈安对着夜空高声呐喊:“谢沁瑶,我爱你!”

风声呼啸,夹杂着远处犬吠与枯枝断裂的脆响,可那句告白却格外清晰,像一把烧红的铁钳,狠狠夹住他的神经。

他听见谢沁瑶轻轻回应,声音清甜中带着一丝娇羞:“嗯,我也一样。”

摩托车载着两人远去,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,消融在漆黑的夜幕中。

盛寒渊怔在原地,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——冰冷的,却烫得灼心。

他的心脏像是被烈火焚烧,每一寸都在撕裂、崩塌。

他知道,等到明天清晨,谢沁瑶就会明白,这是他们共同度过的最后一个年。

曾经约定要一起看的烟花,终究再也不会有机会点燃了。

他不再回头,拖着沉重的步伐,一步一步向前走去。

就在他即将望见村口那棵老槐树时,身后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爆裂声——

一朵朵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,如繁花盛开,将整片天幕染成五彩斑斓的梦境。

他缓缓抬起头,望着那一簇簇升腾、绽放、燃烧的光芒,双手不自觉地合十于胸前。

他在心底默默许愿:新的一年,他再也不要去喜欢谢沁瑶了。

烟火声此起彼伏,像是整个村庄都在欢庆新年的到来,而他只是静静伫立,像一座被遗忘的孤碑。

当最后一朵烟花坠落、融化、归于沉寂,他决然转身,走向村口停靠的最后一班进城大巴。

车子准时发动,引擎低吼,载着他驶向城市的方向,直到天明都不会停歇。

他靠在窗边,玻璃上凝结着薄薄一层霜,映出他憔悴的轮廓。

他打开手机,点进沈澈安刚刚更新的社交动态。

“今年的跨年夜,有你陪我一起倒数,真的很幸福。谢谢我的小公主,送给我这一场最美的烟花秀。”

配图是沈澈安灿烂的自拍,背景是漫天烟火,而在画面最不起眼的角落,一道纤细的身影微微低头——

是谢沁瑶。

尽管她只是侧影,盛寒渊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。

可此刻,他已经不在乎了。

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时间,看着它一点一滴走向零点。

当数字终于归零,前同事们纷纷发来新年祝福,消息接连弹出,热闹非凡。

唯独那个置顶联系人,始终安静如死水,没有半点动静。

盛寒渊眼神一冷,手指果断划过屏幕,将那个名字拉进了黑名单。

几乎在同一时刻,手机震动两下,跳出两条新短信。

“您即将飞往美国洛杉矶,航班登机时间不足八小时,请尽快前往机场。”

“宝贝儿子,你寄来的行李爸爸已经收到了,替你放回房间了,我和你哥哥在美国等你一起过年。”

他回复了第二条,告诉养父自己一切平安,会准时抵达机场。

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刚出现,他便拆下手机里的电话卡,毫不犹豫地扔出窗外。

卡片划过夜空,像一片被风卷走的落叶,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。

同一时间,谢沁瑶仍坐在山顶的石台上,四周满是燃尽的烟花残骸,纸屑随风飘散,空气中弥漫着火药与冷雪混合的气息。

她脸上的笑意早已凝固,尽管外表依旧镇定自若,可掌心却布满细密的汗珠,久久未干。

她低头盯着手机,信号只剩一格,那条早就编辑好的新年祝福,卡了近十分钟都无法发出。

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在心头蔓延,像藤蔓缠绕着她的呼吸。

不远处,沈澈安察觉到她的异样,回头望来,眼中闪过一丝得意。

他悄悄摸了摸口袋里的信号阻拦器,确认它仍在运转。

随后,他将手中的打火机随意丢在地上,正准备走过去撒娇哄人,却见谢沁瑶忽然站起身,语气冷淡:“你玩够了吗?玩够了就下去吧,我已经安排司机来接你了。”

沈澈安愣住,不可置信地看着她:“你要赶我走?”

他跋山涉水追到这里,可不是为了放几束烟花、拍几张照片就结束的。

谢沁瑶眸光一沉,喉间微动,声音平静却不容反驳:“澈安,村子里条件不好,没有五星级酒店给你住。你皮肤容易过敏,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。”

11

沈澈安的神情满是不悦,眉宇间透着一丝压抑的烦躁。

她这哪里是体贴他,分明是觉得他碍事,嫌他打乱了她的节奏。

那个男人究竟有什么特别?竟能让她一次次将他们婚约的仪式一推再推。

沈澈安脚步猛地向前一跨,一手扣住谢沁瑶的下颌,不容抗拒地吻上她的唇。

他刚想加深这个吻,却被谢沁瑶猛然抬手推开。

“澈安,你这是在做什么?”

谢沁瑶眼中浮起惊惶,指尖迅速拂过唇角,仿佛要抹去方才那一瞬的触感。

沈澈安见状,脸色骤然阴沉,“谢沁瑶,我才是你的未婚夫,我和你亲吻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,你凭什么这样抗拒我?”

谢沁瑶怔住,呼吸微滞,这才惊觉自己竟对沈澈安生出了一丝本能的排斥。

刹那间,她的心底涌上一阵茫然。

自小她与沈澈安一同长大,两家门第相当,亲朋邻里皆认定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

她曾笃定,未来的某一天,她会穿上婚纱,牵着他的手步入婚姻殿堂。

直到他选择远赴海外深造钢琴,而她则留在国内接手家族产业的重担。

时差如一道无形的墙,将两人的生活逐渐割裂。忙碌的日程、错位的情绪,让曾经的默契慢慢褪色。

后来,沈澈安主动提出分开,“沁瑶,我现在只想专注事业,这两年你别来打扰我。如果你觉得孤单,不如在国内找个替身,权当我在身边陪你。”

她照做了,却未曾料到,在那段关系里,真正被豢养的人,竟是她自己。

此刻,谢沁瑶迎上沈澈安质问的目光,才终于意识到——自己的心,早已不再为他跳动。

不知从何时起,那份属于青梅竹马的情愫悄然转移。

她闭上眼,脑海中浮现的,全是盛寒渊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庞。

一个令她胆寒的念头悄然浮现:她竟然渴望与盛寒渊共度余生。

见谢沁瑶沉默不语,沈澈安情绪失控,一把攥紧她的手腕,声音低哑而逼迫:“沁瑶,你当初可是当着我父母的面承诺过的,说一定会嫁给我,做我沈家的儿媳。可你现在又在干什么?”

听到“父母”二字,谢沁瑶眸光微颤,心底翻涌起复杂难言的情绪。

许久,她才缓缓开口:“澈安,我没有骗你。我会嫁给你,一定会。但不是现在。”

她不得不承认,面对盛寒渊,她确实动摇了。

那天闺蜜劝她彻底斩断这段关系时,她也曾下定决心结束一切。可当她回到那间小小的出租屋,看见盛寒渊蜷在沙发上,怀里抱着笔记本电脑沉沉睡去的模样,她的心又软了下来。

她心想,明天再分吧。

可明日复明日,拖延成习惯,直到某一天,她突然害怕起来——倘若生命中没有了盛寒渊,她是否还能找回原本的自己?

可在这个阶层,婚姻从来不是由爱情主导,而是讲究门当户对。沈澈安,无疑是她最合适的归宿。

因此,她从未在盛寒渊面前提过“结婚”二字,以为这样便不会给他幻想,将来离别时也不会留下遗憾。

沈澈安冷笑一声,“谢沁瑶,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存在?”

谢沁瑶轻叹口气,“可澈安,你别忘了,当初是你亲口说让我找个人代替你陪伴我的。”

沈澈安想起当年那句半开玩笑的话,怒火更盛,“我只是随口一提,谁料你竟当真!就算你真的找了人,如今我回来了,你就该立刻和他彻底断了联系。”

谢沁瑶一时语塞,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。

她知道该分手,可那些话每每到了嘴边,却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
她想起了闺蜜们的忠告。

“沁瑶,若不想拖泥带水,干脆消失不见。以他的身份,这辈子都别想再踏入咱们的世界。”

“可毕竟人家陪你整整五年,把最好的年华都耗在你身上。走的时候,至少留张卡,算是补偿。”

这些话语如同一根根细针,密密麻麻扎进她的心口。

明明最初她并未投入真情,为何走着走着,她的世界竟不知不觉围绕着盛寒渊旋转起来?

沈澈安将她拉入怀中,手臂收紧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:“沁瑶,我们从小一起长大,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,也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你。那个男人不过是偶然闯入你生活的过客,带来的不过是短暂的新鲜感。只有我,才能陪你走过漫长岁月,走到人生的终点。”

12

谢沁瑶沉默着,没有反驳一个字。

沈澈安见她不语,便顺势又添了几句:“沁瑶,你要明白,不是一路人终究走不到一块儿去。圈子不同,勉强在一起也只是徒增烦恼。如果你觉得处理起来麻烦,我可以替你出面,让他彻底消失。”

谢沁瑶低垂着眼眸,目光落在脚边被风吹起的一片枯叶上,忽然觉得五年的光阴就像这落叶般轻飘而过,抓不住,留不下。

她轻轻叹了口气,声音很淡,却带着一丝决意:“你给我三天时间,我会亲自跟他提分手。”

沈澈安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,点了点头,答应给她三天的缓冲期,算是最后的情分。

谢沁瑶跨上摩托车,引擎轰鸣一声,她戴上头盔,疾驰在乡间小路上。夕阳西下,余晖洒在泥泞的土路上,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。风迎面吹来,带着初秋的凉意,也吹乱了她耳边的碎发。

刚到村口,她就看见盛寒渊的弟弟盛寻歪斜地靠在路边的电线杆旁,浑身酒气冲天,眼神涣散。

直到她的摩托横在面前,发出刺耳的刹车声,盛寻才猛地惊醒几分。

“你哥呢?”她问,语气冷得像井水。

盛寻晃了晃脑袋,努力聚焦视线,“我哥?他不是被姐姐你丢在半路了吗?他之前打电话让我去接他,可我觉得肯定是他自己说了什么惹姐姐不高兴,所以我就没去——想给他点教训,下次就不敢惹姐姐生气了。”

他语气里还带着讨好的笑意,仿佛做了件聪明事。

可谢沁瑶的心却猛地一沉,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。

她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:“你说他让你去接他,你没去……那现在他人在哪儿?”

她的眼神瞬间结了一层霜,若不是眼前这人是盛寒渊亲弟弟,她恐怕早已破口大骂。

“应该……已经自己走回来了吧。”盛寻含糊地说。

话音未落,盛寻便摇摇晃晃地伸手想爬上她的后座。

谢沁瑶却猛地一拧油门,车轮扬起一阵尘土,摩托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,只留下盛寻怔在原地,呆呆望着远去的背影。

她不知道胸口为何如此压抑,仿佛有块石头压着,喘不过气。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在心底蔓延,像藤蔓缠绕心脏,越收越紧。

她只想快点见到盛寒渊,确认他还好端端地活着。

推开院门时,天已擦黑,屋檐下的老灯泡忽明忽暗,投下斑驳光影。

她正好听见盛家二老正背对着大门,在堂屋里低声交谈。

盛父坐在竹椅上,吧嗒吧嗒抽着旱烟,烟雾缭绕中吐出一句话:“要不是今天这位儿媳妇开着豪车回来,盛寒渊那小子真把咱们当猴耍了。每次我问他要钱,他就说手头紧,结婚的事也一拖再拖。我还以为他在外面养了哪个野女人,把钱都花光了。”

盛母坐在一旁纳鞋底,针线穿行在粗布之间,附和道:“急什么?咱家阿渊可是正经大学生,就算这个媳妇不成,也不愁没人要。隔壁村长家那个傻闺女,不要彩礼,反而倒贴三十八万八的陪嫁,还能在城里买房,给俩人买车,条件也不差。不过眼下这位条件更好些。我记得阿渊前阵子说这次回来是要商量婚事的,也不知道这姑娘陪嫁能有多少。”

谢沁瑶站在门口,整个人僵在原地,仿佛被雷击中。

四周突然安静得可怕,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消失了。

她终于明白,如果不是因为盛寒渊,她这一生都不会接触到这样的家庭——把儿子当成交易的筹码,亲情在金钱面前不堪一击。盛寒渊对他们而言,不是骨肉至亲,而是一件可以换取利益的商品。

如果她真的提出分手,盛寒渊会不会立刻被家里逼着娶别人?

这个念头一起,她的心就揪了起来,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
就在她失神之际,屋里两人察觉到动静,转过头来。

看到是她,两位老人脸上的愁容瞬间化作热情的笑容,争先恐后地迎上来,一口一个“好儿媳妇”,叫得亲热无比。

可谢沁瑶清楚记得,就在几个小时前,盛寒渊刚踏进家门时,他们连正眼都没给过他一眼。

恋爱五年,她第一次真正看清盛寒渊成长的环境。

原来他大学四年一直勤工俭学,并非为了锻炼能力、积累经验,而是因为家里从不供他一分钱。

毕业后他放弃读研,转而跨专业做了销售,曾因连续应酬喝酒导致胃出血,饿着肚子跑客户也不是为了追求完美,只是为了多拿提成,多赚一点钱。

而她呢?

这五年里,她竟天真地以为盛寒渊拼命赚钱是为了面子,是为了在她面前显得体面。

她从未想过,他背后竟藏着这样一对吸血般的父母。

更让她愧疚的是,这些年,她从未在经济上给予他任何支持。

一边是年迈双亲,一边是她这个未婚妻,两个家庭的重担全压在他一个人肩上。

他该有多累啊。

爱到深处,只剩心疼。

谢沁瑶掏出手机,本想拨通秘书电话,让对方准备一张五千万的银行卡作为分手补偿。

可此刻,她忽然改了主意。

盛寒渊值得更多。

值得一个亿。

13

盛父与盛母再度提起婚事,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与算计,顺势将话题引向陪嫁的数额。

“儿媳妇啊,我们做长辈的,把阿渊从小拉扯大,供他念完大学,不容易。如今他弟弟也到了成家的年纪,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盖新房了。你们俩有本事,在城里站稳了脚跟。可他弟弟学历不高,只能留在村里讨生活。”盛母叹了口气,语重心长地说,“要不这样,彩礼就免了吧?你多给些陪嫁,也算是帮衬我们一把。就算阿渊是入赘你们家,孩子姓什么也都随你们。”

谢沁瑶眉头微蹙,眼神清冷地摇头:“我不会和盛寒渊结婚。”

话音落下,屋内瞬间安静下来,连炉火噼啪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。

她顿了顿,声音平稳却不容置疑:“但我可以给你们一笔钱——条件是,从今往后,十年之内,不准再逼迫阿渊娶村里的姑娘,更不能强迫他做任何违背心意的事。”

盛父猛地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与贪婪:“你……真肯给我们钱?”

谢沁瑶神色肃然,目光如刀般锐利:“是。但你们必须签一份协议,白纸黑字写清楚。”

她心里清楚,这是她能为盛寒渊做的最后一件事,也算作是命运送来的最后一份告别礼物。

即便将来彼此形同陌路,她也不愿看到那个曾经在灯下默默画设计图的少年,被原生家庭的枷锁拖入泥潭,再也无法挣脱。

想到这里,她悄悄让秘书联系江城大学设计系最负盛名的导师,准备推荐盛寒渊过去深造。

她一直记得,他喜欢在旧笔记本上涂涂画画,笔尖勾勒出的西装线条流畅而富有张力。那幅图纸他曾反复修改,最终一比一复刻成了实物,原本是想在拍婚纱照那天送给她一个惊喜。

可惜,她始终抽不开身。

还有三天,或许还来得及补拍。

等她与盛家二老正式签下合同,并完成转账后,才猛然意识到——盛寒渊竟不在家中。

刹那间,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空荡得几乎喘不过气。

按时间推算,哪怕他步行回村,此刻也该到了。

他究竟去了哪里?

盛父听闻儿子不见踪影,非但没有焦急,反而破口大骂:“这臭小子,大过年的还不让人安生!是不是要全家半夜起来找他?”

盛母见谢沁瑶脸色发白,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凑上前:“好媳妇,你可千万别去找他!男人就是这样,越惯着他,他越蹬鼻子上脸!你只要不理他,他自然会巴巴地跑回来求你!”

谢沁瑶听得心头火起,冷冷甩开两人的手,转身跨上摩托车,直奔村口。

不知为何,盛寒渊在自己家乡突然消失,竟让她产生一种强烈的预感——他这一走,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
心脏像是被人硬生生剜去一块,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,像潮水退去时带走了所有温度,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躯壳。寒意顺着脊背一路窜上头顶,令她指尖发麻。

村口几个正在放鞭炮的孩子见到这个陌生又漂亮的女子,纷纷停下动作,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。

谢沁瑶从衣兜里掏出钱包,抽出几张百元钞票,声音微微发颤:“谁看见盛寒渊了?只要谁能告诉我他的去向,这些钱就是谁的。”

金钱的诱惑很快奏效,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立刻举手:“我刚才看见寒渊哥哥上了开往县城的大巴车,现在估计已经在进城的路上了!”

“坐大巴走的?进城?”这几个字如同冰锥扎进谢沁瑶的脑海,她将钱塞进孩子手中,急切追问:“他在哪儿上的车?”

小孩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土坡:“就在那边车站,不过那是最近三天最后一班车了,你要进城,只能等三天后再出发。”

谢沁瑶满心困惑——盛寒渊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回城?难道是因为她中途离开,没能陪他一起放烟花,他就赌气走了?

“不用等三天,我现在就开车回去找他。”

她不顾盛父盛母在身后叫嚷阻拦,执意在深夜驱车返程。

若是平常,联系不上盛寒渊她或许还能冷静等待。

可当她得知他是悄无声息地登上离村的大巴,心底那股不安便如野草疯长,迅速蔓延成一片恐惧的荒原。

那股情绪像狂风灌入耳道,震得耳膜嗡嗡作响,心口仿佛有一块玻璃轰然碎裂,心跳几乎停滞。

她一路猛踩油门,轮胎碾过结霜的乡道,穿过漆黑的山林,在黎明破晓前终于抵达江城。

推开那扇熟悉的房门时,谢沁瑶愣住了。

屋内整洁得异常,家具摆放得一丝不苟,仿佛从未有人居住过,一如他们初搬进来时的模样。

她一步步往里走,却发现墙上那些记录着两人点滴的照片——旅行的合影、生日的笑脸、节日的拥抱——全都消失了。

房间里转了一圈,没有任何属于盛寒渊的痕迹。

她的心猛地一沉,像是坠入无底深渊。

就在这时,房东轻轻敲响了门。

14

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,空荡的四壁仿佛映照出往日的喧嚣与温情,如今却只剩寂静无声。房东站在门口,操着一口带着浓重口音、略显生涩的普通话,试探性地开口:“你和小盛是要结婚买房了吧?真是恭喜啊!以后总算有自己的小家了。小盛对你一向细心体贴,你们成婚那天可得请我喝杯喜酒。”

正是从房东口中,谢沁瑶才得知盛寒渊已经退租的消息。

经过一整夜辗转奔波,她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,连思绪也像被浓雾笼罩,迟缓而混沌。

盛寒渊退了这间房,那他现在住在哪里?

她轻声否认自己对退租一事毫不知情,房东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,沉默地垂下眼,转身默默将一张崭新的出租告示贴在门框上。

谢沁瑶望着那张鲜红刺目的“出租”字样,心口像是被无形的小爪反复抓挠,又痛又痒,难以平息。

这间不足六十平米的小屋,藏着她与盛寒渊整整五年的点点滴滴——初遇时的羞涩,深夜加班回家后共煮的一碗泡面,冬夜里相拥取暖的呼吸,还有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承诺,在墙角、在床头、在厨房的油烟机下静静沉淀。

她不敢去设想,未来的某一天,盛寒渊会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走进这里,为别人点亮这盏曾只属于她的灯。

光是这个念头,就让她胸口发闷,几乎窒息。

于是她没有犹豫,当即决定买下这套房子——不是为了居住,而是为了封存那段无法割舍的记忆。

办完手续后,她顾不上休息,立刻驱车赶往盛寒渊所在的公司。

寒冬清晨的风凛冽刺骨,写字楼外的大门紧闭,玻璃门上贴着“春节放假通知”,字迹清晰却冰冷。

她这才猛然记起,今天是大年初一,全城都在庆祝团圆,员工早已放假归家。

那他为何如此急切地赶回江城?如果不是为了工作,又是为了什么?

她再次拨通他的电话,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机械而冷漠的提示音: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。

无奈之下,她联系上了盛寒渊的上司。

可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嘈杂的儿童动画片背景音,紧接着是一个稚嫩的声音喊着“妈妈,手机亮啦!”随后便是“嘟”的一声挂断。再打过去,依旧无人接听,第三次尝试时,直接被拉入黑名单。

谢沁瑶怒极,狠狠将手机摔在地上,屏幕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。

她颓然坐在路边花坛边缘,寒风吹乱了她的发丝,冷意渗进衣领,但她浑然不觉。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盛寒渊这些年的生活轨迹。

自相识以来,她便知道盛寒渊性格内敛,极少结交密友。

仅有的几个关系亲近的朋友,早几年便已各自成家立业。

她甚至曾陪他出席过其中一对好友的婚礼。

那天阳光正好,新娘笑着将手捧花用力抛向空中,恰好落入她的怀中。朋友们起哄着喊:“下一个就是你们啦,赶紧结婚吧!”

她当时只是低头笑了笑,轻轻推拒道:“还太早了,不急。”

可她心里清楚,每一次盛寒渊向她求婚,她都用同样的理由婉拒。

哪怕她一次次明确表示不愿走入婚姻,他对她的温柔与包容却从未减少半分。

想到这些,她眼眶微热。

既然无法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未来,那就在最后这三天里,倾尽所有去弥补他。

哪怕不能携手步入礼堂,至少让他在梦里,也能看见他们并肩走向红毯的模样。

可此刻,她找不到他,也不知他究竟藏身何处。

情急之下,她动用了谢家遍布江城的监控系统,誓要将盛寒渊找出来。

但她深知,一旦启动家族资源搜寻,势必会引起谢家注意——他们会发现她多年来伪装清贫的生活,更会察觉她竟与一个出身普通的男人谈了这么久的恋爱。

她从未想过带盛寒渊去见父母。

母亲素来势利,若知晓对方家境平凡,定会百般挑剔,言语刻薄,甚至可能当场撕破脸面。

她与盛寒渊之间,始终横亘着一道看不见却沉重无比的阶级鸿沟,深如深渊,难以跨越。

然而她并不知道,此刻的盛寒渊,已然登上了飞往美国洛杉矶的航班。

飞机缓缓升空,穿过云层,舷窗外是一片湛蓝无垠的天空。

他望着下方逐渐缩小的城市轮廓,嘴角浮现出一抹释然的笑容。

从此以后,他将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人生,不再回头,也不再留恋过往的人与事。

与此同时,谢沁瑶通过监控系统迅速锁定了盛寒渊最后出现的位置——江城国际机场。

那一刻,她的心猛地一沉。

从前无论他出差还是旅行,总会提前告诉她行程安排,可这一次,他走得悄无声息,仿佛人间蒸发。

她颤抖着握住方向盘,指尖冰凉,手臂不受控制地发抖,根本无法集中精神驾驶。

最终,她只能靠边停下,瘫坐在驾驶座上,胸口剧烈起伏,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。

就在这时,手机铃声突兀响起。

来电显示是母亲。

电话接通后,那头传来熟悉而威严的声音:“三天后在江城最大的酒店举行你和沈澈安的订婚宴,别忘了准备礼服,务必准时到场。”

订婚?

谢沁瑶心中冷笑,此刻这些对她而言早已无关紧要。

就在此刻,盛寒渊原来的领导终于回拨了电话。

“阿渊前阵子就提交了离职申请,说是打算出国深造,进修几年,估计短时间不会回来了。”

15

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,带着一丝微凉的寒意。谢沁瑶坐在床边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,耳边还回响着昨夜听来的消息——盛寒渊一早就辞去了工作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城市。

她心头猛地一紧,脑海中浮现出他独自一人在家整理旧物的画面:泛黄的照片被一张张收进纸箱,书架上的小摆件一件件归置妥当,连那盏她送他的台灯也被仔细包好。仿佛他在亲手为一段感情画上句点。

她颤抖着手指点开两人的聊天界面,却发现所有新发出的消息都如石沉大海,再无回应。系统冰冷地提示她已被对方拉黑,无法发送任何内容。

原来,不是她先提分手,而是他早已决意离去。

为什么?

是这五年的恋爱长跑耗尽了他的耐心,只因她始终不愿点头答应婚事?

还是……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?

这个念头刚起,一股刺骨的寒意便从脊背窜上头顶。谢沁瑶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雪,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,头皮一阵阵发麻,像是有无数细针在轻轻扎刺。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,顺着脸颊滑下,在下巴处汇聚成滴,砸在手机屏幕上,模糊了那一行冰冷的提示语。

她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机场大厅,风灌进裙摆,吹得她浑身发冷。可还未走到安检口,谢家的人便如影随形般出现,强硬地将她带回了老宅。

谢母得知盛寒渊已远走海外,神情终于松懈下来,眼中闪过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。“人走了就好,省得再生事端。”她冷冷下令,命人将谢沁瑶软禁在阁楼,三天后,照常举行与沈澈安的订婚典礼。

谢沁瑶的护照一直由母亲亲自保管,锁在书房深处那个九重密码保护的保险柜中。过去她从未动过私取的念头,也从未尝试破解那些层层设防的数字屏障。

可这一次,她像变了一个人。

她死死抱住冰冷的金属柜体,十指因用力而泛白,指甲边缘渗出血丝也不肯松开。哪怕输入错误会触发电击装置,哪怕每一次触碰都让她全身抽搐、眼前发黑,她仍一遍遍重复着记忆中的数字组合,嘴里喃喃念着:“再试一次……再试一次……”

谢母站在门口,看着女儿近乎癫狂的模样,声音里满是怒意与不解:“那个男人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?值得你为他把自己折磨成这样!”

谢沁瑶双膝重重跪在地上,额头几乎贴住地板,声音破碎却坚定:“不关他的事……是我对不起他。”

直到她在某个鲜少登录的恋爱记录APP里,看到了盛寒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——【山鸟本就不应与海鱼相逢,后会无期】。

那一刻,她终于明白,他早就看穿了一切。

他知晓了她的身份,猜透了她最初接近他的目的,也看清了那段誓言背后的虚妄。

他曾是那样信任她,听她许下“生生世世永不欺瞒”的诺言。可她终究辜负了这份深情。

作为惩罚,他选择彻底消失,不留痕迹,不给回头的余地。

谢沁瑶伏在地上痛哭失声,心口像是被人用钝刀反复切割。她辗转托人打听盛寒渊的去向,只为让他知道,他对她而言有多重要,她不能没有他。

就算命运注定山鸟不该靠近海鱼,她也要逆风飞翔,跨过千山万水,去寻他一面。

闺蜜们轮番劝她:“我们这种圈子,最怕的就是动了真心。一旦陷进去,就注定输得彻底。难过一阵子罢了,他不过是个出身乡野的普通人,根本不配做你的丈夫。”

若是从前,她只会沉默以对,低头喝茶,任她们议论纷纷。

可这一次,她抬起头,目光灼灼地反驳:“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娶我。”

话语落下,满室寂静。那些曾亲密无间的姐妹一时竟无法理解她的执拗,彼此交换眼神后悄然退场。刹那间,谢沁瑶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,孤身立于寒风之中。

沈澈安原本笃定,三天之后,谢沁瑶的心便会如往常一般重新回到他身边。毕竟,她是从小就被许给他的女人,是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未婚妻。

可他万万没想到,订婚宴当天,谢沁瑶会在全国媒体的镜头前,做出令所有人震惊的举动。

她当众跪下,面对无数闪烁的摄像机,对着虚空中的那个人嘶声恳求:“阿渊,再给我一次机会!求你回来……我愿意放弃一切,陪你去过最平凡的日子,只要能和你在一起!”

她的声音沙哑颤抖,脸上泪痕交错,眼中写满了绝望与不甘。

谢母当场气得晕厥倒地,被医护人员紧急抬走。

沈澈安难以接受,自己苦等多年的谢沁瑶,竟会为了一个农村出身的男人背叛家族、背弃婚约!他死死抱住她,手臂青筋暴起,生怕一松手她就会追着别人远走高飞。

“沁瑶!你醒醒!他是冲着你的钱来的!他根本不在乎你这个人!你要嫁给他,会被整个上流社会耻笑的!”

“我不在乎!”

谢沁瑶猛然挣脱他的钳制,转身看他的一眼,宛如利刃出鞘,寒光逼人。

“沈澈安,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对阿渊做过什么。看在多年情分的份上,我才没把真相抖出来。我不会离开阿渊,更不会让他离开我。”

16

“这一生我心中只容得下他一人,若你再敢对他有半分不敬,休怪我不念旧情。”

谢沁瑶的声音冷如寒霜,一字一句砸在沈澈安心上。

他站在原地,嘴唇微微颤抖,却终究说不出一句话,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转身离去,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。

风从走廊尽头吹来,卷起她发梢的一缕碎发,也吹散了两人之间最后一点温情。

没过多久,一段视频在网络上迅速发酵——谢沁瑶跪在雨中,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,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滴。

她双膝陷在湿漉漉的地砖缝隙里,声音哽咽却坚定:“我此生认定的人,只有盛寒渊。”

画面传开后,全网哗然。

无数网友被她的执着打动,称她是“用真心对抗世俗的孤勇者”。

热搜榜上,“谢沁瑶为爱下跪”高居榜首,评论区满是祝福与动容。

然而,在市中心那栋豪华别墅的主卧内,谢夫人正冷冷盯着手机屏幕,脸色铁青。

窗外夜色沉沉,落地灯投下昏黄的光晕,映照出她紧锁的眉头。

她猛地将手机摔在地毯上,对身旁的管家厉声道:“立刻冻结她名下所有账户!从今天起,她在谢氏集团的一切职务全部撤销!”

她的声音像刀锋划过冰面,不留余地。

“我看她没了身份、没了钱,还能拿什么去找那个野小子!”

谢沁瑶尝试联系过往的朋友,拨通了一个又一个号码。

电话那头起初还敷衍几句,可一听说她已被逐出家门、身无分文,对方立刻变了脸色。

“你说你是谁?我不认识什么谢沁瑶。”

“别再来打扰我了,我现在过得很好,不想惹麻烦。”

最后一通电话挂断时,听筒里只剩下一串冰冷的忙音。

她握着手机坐在出租屋的床沿,四壁斑驳,墙角渗着水渍,天花板上的灯泡忽明忽暗。

窗外是城市边缘嘈杂的街道,小贩吆喝声混着汽车鸣笛,仿佛在嘲笑她的狼狈。

她没有回头路可走,也不愿低头回家。

于是她白天去餐馆端盘子,晚上到便利店值夜班,周末还要替人发传单、做清洁。

饿了就泡一碗最便宜的面,热气腾腾地吞下去,暖不了胃,却勉强撑住身体。

渴了便接自来水喝,凉意直冲喉咙,像在提醒她现实有多残酷。

每一分钱都被她小心翼翼攒下,藏在枕头下的信封里,像是埋着通往希望的种子。

三个月后,她终于凑够了飞往美国洛杉矶的机票费用。

那天清晨,天边刚泛起鱼肚白,机场大厅灯光通明,广播声此起彼伏。

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套,拖着一个破旧行李箱,缓缓走向登机口。

指尖捏着那张薄薄的登机牌,仿佛攥住了命运的钥匙。

就在她即将刷卡进入通道时,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“沁瑶!等等!”

沈澈安喘着粗气跑来,西装凌乱,领带歪斜,眼里布满血丝。

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,声音颤抖:“你快跟我去医院!谢阿姨突发心梗,医生说……怕是撑不过今晚了!”

他的眼泪滚落下来,打在她手背上,滚烫得让她心头一颤。

谢沁瑶怔住,目光死死盯着手中的机票。

那张纸原本承载着她整整一百多个日夜的坚持与期盼,此刻却被她狠狠揉成一团,攥在掌心。

她眼中的光,像被风吹灭的烛火,一点点黯淡下去。

来不及多想,她跟着沈澈安上了车,一路疾驰赶往医院。

重症监护室外,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刺鼻,走廊灯光惨白,照得人脸毫无血色。

她冲进病房,却发现母亲安然躺在病床上,呼吸平稳,并无大碍。

真相如同一记重锤,狠狠砸向她的心脏。

原来这一切都是局——沈澈安联合谢夫人设下的圈套。

他们计划利用催眠疗法,强行抹除她关于盛寒渊的记忆,让她彻底忘记那段持续五年的感情。

只要记忆消失,她就会乖乖听话,嫁给沈澈安,重归谢家。

治疗室内,谢沁瑶被绑在椅子上,头上戴着电极帽。

医生正准备启动仪器,她突然剧烈挣扎起来。

为了守住脑海中的那个人影,她一次次用额头撞击墙壁,鲜血顺着眉骨流下,染红了衣领。

她咬破嘴唇,血腥味弥漫口腔;甚至悄悄扯断输液针头,将尖锐的一端刺入大腿,疼痛让她保持清醒。

“我不能忘……盛寒渊……我还记得你……”她喃喃自语,泪水混着血水流淌。

趁着医护人员松懈之际,她挣脱束缚,跌跌撞撞爬出房间。

膝盖早已磨破,每一步都带着血痕。

就在她蜷缩在走廊拐角喘息时,听见了沈澈安压低的声音。

他背对着她,正在打电话:“……找到盛寒渊后,制造一场车祸,让他永远留在洛杉矶。”

“放心,只要他死了,谢沁瑶就不会再惦记他,自然会老老实实嫁给我。”

电话挂断,他转身的一瞬,看见了浑身是血、眼神如刀的谢沁瑶。

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,猛然扑上前,牙齿狠狠咬在他手臂上。

剧痛让他失声尖叫,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她用尽全力撞向走廊尽头的半截防护栏。

那栏杆前几日刚维修过,焊接处尚未完全凝固。

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金属断裂,沈澈安整个人失去平衡,翻过断口,从三楼直坠而下。

救护车呼啸而来,抢救室红灯亮起整整六小时。

最终他保住性命,但右手多处粉碎性骨折,神经严重受损,再也无法弹奏钢琴。

他曾引以为傲的音乐生涯,就此终结。

谢沁瑶因故意伤害罪被提起公诉。

法院审理后判处其有期徒刑三年。

谢夫人得知判决结果那天,独自坐在空荡的客厅里,手中攥着女儿小时候的照片,泪水无声滑落。

她是恨铁不成钢,却又割舍不下唯一的血脉。

每日以泪洗面,鬓角悄然染上霜雪。

谢氏集团也因此事陷入舆论风暴,股价连续暴跌,合作方纷纷撤资。

资金链断裂,公司濒临破产。

为填补巨额债务,谢夫人派人调取谢沁瑶过往消费记录,查到一笔流向盛家的一百万转账。

当她带着律师出现在盛家门口时,盛父盛母正忙着砌砖盖新房,打算给小儿子娶亲。

院子里堆满红砖水泥,喜庆的对联贴在未完工的墙上。

他们满脸笑容地迎上来,却在听到来意后瞬间僵住。

“我们没拿那么多钱!那是孩子他哥寄回来的!”盛母慌乱辩解。

可他们是文盲,不懂法律程序,更不知如何请律师维权。

无奈之下,只得求助远在城里的大儿子盛寒渊。

可无论怎么拨打,电话始终无人接听。

家人四处打听,去了派出所报案,登记信息时才发现——

盛寒渊的户口并不在他们的户籍档案中。

盛母这才恍惚记起,多年前办理户口迁移时,她嫌手续繁琐,只转出了养子的户口,竟忘了把亲生儿子的迁回。

这些年,盛寒渊能上学,全靠他在国外的养父操办手续,并定期汇款支付学费和生活费。

可那些钱大多被这对夫妇私吞,真正落到盛寒渊手里的寥寥无几。

为了完成学业,他不得不课余打工,省吃俭用,独自扛过无数个寒冷的冬夜。

17

由于证件不全,她们无法向警方证明自己与亲生儿子盛寒渊之间的血缘关系,警局因此拒绝立案,也未协助寻找失踪人员。

案件最终以盛家败诉告终,不仅原先索赔的一百万需如数退还,老两口还因涉嫌敲诈勒索,分别被判处两年半和三年的有期徒刑。

这件丑闻迅速传遍整个村庄,乡邻议论纷纷,无人再敢为盛寻提亲说媒。

盛寻心中愤懑难平,整日借酒浇愁,唯有喝得酩酊大醉才肯踉跄着踏上归途。

那夜寒风凛冽,细雨绵绵,泥泞的小路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幽光。

他醉眼迷离,在回家途中失足跌入路边一处不过半人高的浅洼泥坑。

雨水不断汇聚,泥土松软湿滑,他挣扎无果,最终竟活活窒息而亡。

直到几天后村民上山砍柴时偶然发现,他的身体早已僵硬冰冷,面容凝固着最后一丝惊恐。

三年光阴流转,又是一年新春佳节。

盛寒渊提前完成期末考试,争取到了长达三个月的假期,养父特意安排全家回国过春节。

这三年来,他与没有血缘关系的养父和哥哥共同生活,度过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岁月。

养父待他如同亲生骨肉,关怀备至却不溺爱;

哥哥对他更是体贴入微,时常主动为他添置新衣,还会陪他一起玩最新的电子游戏,分享彼此的乐趣。

这次返乡,养父做足了准备,早早便为两个儿子物色好了相亲对象。

盛寒渊虽对婚姻已不再执着,但为了不让养父失望,仍点头答应赴约相见。

未曾想到,养父此次安排的相亲对象竟是亲姐妹二人。

姐姐是江城知名上市公司林氏集团的掌舵人,行事干练,气度非凡;

妹妹则白手起家,不愿依附家族势力,独自创办了一家影音制作公司,短短数年间便跃居行业翘楚。

哥哥与姐姐林星相谈甚欢,言语投机,彼此眼中都闪烁着心动的光芒。

而盛寒渊与妹妹林月的见面,则因她临时接到紧急公务需前往外地处理,不得不推迟数日。

两人真正碰面的那天,恰逢除夕之夜。

林星携礼登门,带着妹妹一同前来拜访。

当盛寒渊抬眼望向那位熟悉的面孔时,脑海中猛然浮现出自己初高中时代的点点滴滴。

那段六年同桌的时光里,班花林月一直是全班瞩目的焦点。

她容貌出众,却学业平平,老师便将成绩优异的他调去与她同座,希望他能带动她的学习进度。

整整六个春秋,除了这位同桌,他在班级中几乎没什么交心的朋友。

可惜高中毕业后,两人便断了联系,各自奔赴不同的人生轨迹。

谁曾想,竟会在一场相亲宴上重逢。

林月一如往昔,依旧喜欢主动与他攀谈。

算起来,他们已有十二年未曾谋面。

可从她看向他的眼神和语气中,仿佛那漫长的岁月不过是短短十二天而已。

起初盛寒渊还有些拘谨不安,直到林月笑着打开话匣子,开始抱怨他当年总逼她做课后习题、背诵英语单词,管得比班主任还严。

甚至有一次考试失利,他还要求她把所有错题工整抄录在笔记本上,重新演算一遍。

听她连这些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,盛寒渊羞愧得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
一旁的林星忍俊不禁,打趣道:“要不是有盛寒渊当年那么严格督促你,就凭你那时候的成绩,恐怕连普通高中都考不上,更别说还能继续跟他坐同桌了。”

林月红着脸让姐姐闭嘴,林星却越发起劲,“盛寒渊弟弟啊,我跟你讲,我家阿月这丫头,从初中起就开始偷偷喜欢一个人,这一暗恋就是整整十二年!中间明明有好几次机会可以表白成功,全都被她自己胆怯错过了。”

“这次还是她主动求我安排这场相亲的,你说,你有没有兴趣收留一个送上门的心上人?”

盛寒渊的脸颊瞬间染上绯红,在众人善意的哄笑声中,林月终于鼓起勇气向他坦白:

当初她之所以突然失联,是因为随队攀登雪山时遭遇雪崩,重伤昏迷数月。

醒来后的第一件事,便是迫不及待地赶回国内想找他表白心意。

可那时他已经与谢沁瑶确立了恋爱关系,她只能默默藏起情感,远远送上祝福,不愿打扰他的幸福。

直到三年前,她得知他与谢沁瑶分手,便开始悄悄筹划这场久别重逢的相遇。

18

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,每一次精心安排的相遇,最终都化作擦肩而过的遗憾。

这一次,她随亲姐姐前来参加相亲宴席,哪怕自己的姻缘未能如愿,至少也能通过这层关系,与他成为一家人。

她打定主意要紧紧抓住这份缘分,哪怕显得执拗,也要步步为营,绝不轻易放手。她相信,只要坚持到底,终会收获一份令人心安的结果。

盛寒渊望着她倔强的模样,忍不住轻笑出声,说她孩子气,太过执着。在他看来,有些误会本不必藏在心底,坦诚相待才是化解隔阂的最佳方式。

林月却低垂着眼眸,指尖微微蜷缩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阿渊,你会不会介意我家境优渥,因而不愿给我一个机会?”

盛寒渊微微一怔,眉梢微动,“怎么突然问这个?”

她咬了咬唇,鼓起勇气道:“我听人说,你和前女友分开,是因为她家太富有。”

“你很有钱吗?”他忽然笑了,语气里没有讽刺,反倒透着几分调侃。

林月轻轻“嘶”了一声,略显窘迫地偏过头,“嗯……算是有点吧。”

他被她那副欲言又止、小心翼翼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,笑意在眼底蔓延开来,“好了,我和她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因为金钱。你别胡思乱想了。”

他并不否认,谢沁瑶的家庭确实优越,出身显赫,生活光鲜。

可从始至终,他所渴望的,并非她的财富,而是她是否真心以待。

那个女人用虚假的身份陪他走过了整整五年,直到真相揭晓的那一刻,所有人都清楚了她的伪装,唯独他曾被蒙在鼓里,像个被戏耍的小丑般站在原地。

他耗费了人生中最宝贵的五年去经营一段感情,却换来对方开出天价分手费的冷漠结局。

那些曾象征着“爱意”的名贵手表,他一件都没留下,全都变卖处理。所得的钱款,足够他在美国创办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型服装设计工作室。

如今,那间工作室已步入正轨,客户稳定,口碑渐起。而他也早已放下过往,重新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。

至于林月,是这场人生旅途中一场猝不及防的意外。

在林星姐姐的牵线搭桥下,他答应给这段关系一次尝试的机会。

未来如何,他无法预知。

但他郑重地告诉林月:自己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欺骗。倘若她也选择隐瞒或欺瞒,那么两人不仅不会有将来,甚至连朋友都做不成,从此形同陌路。

林月立刻举起手,像宣誓一般坚定地说,她绝不会对他有任何隐瞒,天地可鉴。

自从正式确立恋爱关系以来,盛寒渊每天打开手机,总能看到几十甚至上百条未读消息。

林月仿佛有说不完的话,事无巨细都要与他分享——今天喝的咖啡加了几分糖,办公室新来的实习生长什么样,连开会时坐在前排同事的表情变化,她都会悄悄拍下来发给他存档。

她结束一天繁忙的工作后,还会特地开车到他住的小区楼下等他,接他去看电影,或是漫无目的地在街边闲逛,只为多陪他一会儿。

眼看元宵节临近,林月正忙着预订餐厅,想要为他们安排一场温馨的节日晚餐。

就在这时,盛寒渊接到了一位大学同学的来电,邀请他参加即将举行的同学聚会。

过去这些年,他因工作加班频繁,又一向节俭,从未出席过任何一次同学聚会。

但在美国生活的这两年,他学会了松弛,也开始主动拓展人际圈。

他明白,唯有真正告别过去的自己,才能迎来全新的开始。于是,他答应了这次邀约。

电话那头的同学压低声音,试探性地问他:“你现在有没有在谈恋爱啊?”

盛寒渊听着话筒里隐约传来的咳嗽声,神色平静,语气笃定:“谈了。”

对方显然没料到他会回答得如此干脆,愣了一下,随即干笑着接话:“那……不如明天你把女朋友一起带来吧?也让大家看看,是不是比以前那位更优秀?”

盛寒渊眸色微沉,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:“不用了,她不一定有空。”

他不愿让林月陷入与谢沁瑶比较的尴尬境地。

尽管她们都出身富贵之家,但相处至今,他清楚地看到,林月从未因家境优越而轻视他人。

她待人谦和,举止自然,毫无骄矜之气。

他还记得,林月的母亲是一位温婉大方、气质出众的女性。

初高中时期,每逢家长会,养父远在国外,亲生父母又嫌进城麻烦不愿出席,他总是独自一人填写签到表,默默坐在教室角落。

第一次见到林月母亲时,她便毫不吝啬地称赞他懂事、聪慧、有礼数,言语中满是真诚的欣赏。

第二天,林月便带了一块精致的手表送给他,说是妈妈特意为他挑选的礼物。

那块镶嵌着细碎钻石的手表,他一直珍藏在抽屉深处,多年后才得知,林阿姨为了挑中这块既不失体面又不显张扬的表,曾跑遍多家精品店,反复斟酌。

出于感激,他主动提出帮林月补习功课。

林月悟性极高,许多难题一点即通,理解迅速。

在她的努力与他的辅导下,成绩很快突飞猛进,跃居班级前列。

林阿姨为此十分感激,常让林月带些从国外进口的巧克力转交给他,包装精美,甜而不腻。

19

林月有这样一位母亲作为榜样,自身的品性自然也不会逊色半分。

即便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,举手投足间也总能流露出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柔与体贴。

这次同学聚会的地点,选在了江城最为奢华气派的五星级酒店——云顶华府。

水晶吊灯从高耸的穹顶垂落,洒下柔和而璀璨的光芒,映照在大理石地面上,泛起粼粼波光,仿佛整座大厅都沉浸在金色的梦境之中。

盛寒渊刚从国外归来不久,才得知谢家三年前曾濒临破产边缘。

那时,谢沁瑶尚在狱中,为了挽救家族企业,她毅然答应与沈澈安联姻,承诺照顾他余生,以此换取缓刑,提前出狱为谢家筹措资金。

她孤身一人扛起千斤重担,四处奔走谈判,最终力挽狂澜,让谢家重新站稳脚跟。

然而,这段婚姻并未持续太久。半年前,谢沁瑶单方面提出离婚,理由是沈澈安精神失常,曾对谢家亲属施加暴力。

如今,沈澈安已被她亲自送往疗养院接受治疗,外界对此事知之甚少。

今日这场同学会,盛寒渊早已做好心理准备,预料会与谢沁瑶重逢。

他身着剪裁得体的黑色礼服,领口别着一枚低调却精致的银质胸针,气质沉稳内敛。

身旁的林月挽着他手臂,一袭定制的深蓝色丝绒长裙勾勒出优雅身形,发髻微挽,耳坠轻摇,在灯光下熠熠生辉。

两人并肩步入宴会厅的一刻,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汇聚而来。

他们如同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,瞬间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。

有人低声议论,认出了林月的身份,立刻端起酒杯趋步上前,言语中满是恭维与讨好。

盛寒渊微微颔首致意,随即以去洗手间为由暂时脱身。

刚从洗手间出来,一道纤细的身影便迎面拦住了他的去路。

他抬眸,正对上谢沁瑶那双布满疲惫却难掩激动的黑眸,声音微颤:“麻烦让一下。”

“阿渊,你终于肯回国见我了。”

她语气中带着压抑已久的思念与欣喜,情不自禁地想要扑进他怀里。

可下一秒,她的手臂落空,整个人踉跄了一下。

盛寒渊侧身避开,神情淡漠,语调平静如水:“这位小姐,请问我们认识吗?”

见他如此冷淡,谢沁瑶以为他仍在介怀三年前的事,心中酸楚翻涌,连忙放低姿态,柔声哄劝:“阿渊,都已经过去三年了……这三年里,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。若不是因为沈澈安,或许我们现在早就结婚了。”

听到“结婚”二字,盛寒渊嘴角浮现出一抹讥讽的冷笑。

他心里清楚得很,哪怕没有沈澈安的存在,她也绝不会选择嫁给他。

她之所以执着,不过是因为他曾一声不响地离开,未曾留下只言片语,让她心有不甘罢了。

见他沉默不语,谢沁瑶继续哽咽着忏悔:“阿渊,这一生,我真正动过心的人只有你一个。从前的我太不懂珍惜,伤透了你的心。但现在我已经学会了如何去爱一个人,求你给我一次机会,我发誓,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。”

话音未落,她已从口袋中掏出一枚戒指,伸手就要为他戴上。

就在此时,一道身影疾步而来,果断将两人隔开。

盛寒渊本能地握紧了那只熟悉的手,耳边传来林月清冷而坚定的声音:“谢总这是打算撬我墙角?”

谢沁瑶低头望向他们紧紧相扣的十指,眼眶骤然泛红,声音颤抖:“你们……?”

林月神色坦然,落落大方地介绍道:“这是我未婚夫盛寒渊,谢总若是得空,记得来喝我们的喜酒。”

谢沁瑶眉头紧锁,目光死死盯住盛寒渊:“这就是你新交的女朋友?”

盛寒渊凝视着林月的侧脸,眼神温柔却不容置疑,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。

谢沁瑶怔在原地,情绪瞬间决堤,声音几乎破碎:“阿渊,凭什么她可以嫁给你,而我不行?林家规矩比我们谢家还多,你娶了她,注定要活得束手束脚,受尽煎熬!”

江城素有四大家族之说,林家位居首位,权势滔天。

早年谢沁瑶曾试图与林家争夺一项重大地产项目,却被对方以雷霆手段彻底压制,损失惨重,逾亿资金化为乌有。

自此之后,凡林家看中的地块,无人敢争,皆避而远之。

这些年谢家虽经历起伏后勉强重回四大家族行列,却已滑落至末席,而林家依旧稳坐头把交椅,无人能撼动其地位。

数日前,谢沁瑶曾前往医院探望卧病在床的母亲。

谢母如今悔恨交加,意识到自己当年亲手拆散了女儿的姻缘。

听闻盛寒渊归国,她放下过往成见,苦口婆心劝女儿抓住机会,挽回那个真正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。

面对谢沁瑶执意递来的婚戒,盛寒渊只是轻轻一笑,语气坚定:“抱歉,我不吃回头草。”

话音落下,林月便毫不客气地撞开谢沁瑶,牵起盛寒渊的手转身离去。

晚宴正式开始后,宾客们纷纷起哄,邀请盛寒渊携未婚妻跳开场舞。

当众人确认了林月的真实身份后,原本围绕谢沁瑶的寒暄与关注顿时烟消云散,无人再将她放在眼里。

20

江城的初春微寒,细雨如丝,轻轻洒落在城市上空。一些并不了解内情的同学在茶余饭后议论纷纷,言语中满是羡慕,说盛寒渊命格极好,曾与谢家千金相恋,如今又要迎娶京城首富的掌上明珠。

谢沁瑶昔日最亲近的闺蜜也在私底下低声谈论此事,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与感慨:“他就是那个被沁瑶骗着装穷,陪她演了五年戏的男人吧?长得确实俊朗出众,难怪沁瑶到现在还放不下。现在想想,要是当初她真嫁给了他,日子也不会太差。”

这番话恰好被林月无意间听见。她站在走廊尽头,伞尖滴落的雨水在地板上晕开一圈圈涟漪。听到这些人毫无顾忌地评头论足,将盛寒渊的过往当作谈资,林月眸色一沉,眉宇间浮起冷意。她当即让人把那几个女生请出了会场,态度坚决,不留余地。

翌日清晨,几大社交平台头条爆出惊人消息——那几家参与议论的家族企业接连宣布破产清算。舆论哗然,却无人知晓背后的推手正是林月。

尽管盛寒渊得知后劝她不必如此动怒,毕竟不过是几句闲言碎语,但林月却不以为然。她淡淡说道:“和这样的人同处一个圈子,只会让风气败坏。与其日后麻烦不断,不如早些清理干净。”

盛寒渊望着她清冷而坚定的侧脸,心中涌起一阵暖流。她的维护来得毫不犹豫,像一场无声却炽热的守护,让他久久无法平静。

然而没过多久,林月便要临时出差一趟,行程紧迫,只能短暂停留三日。自从两人确定关系以来,几乎每日都要相见,哪怕只是短暂地坐一会儿,看看对方也好。突然要分别三天,林月靠在他怀里,眼眶微红,声音闷闷地说:“我舍不得你……明明才刚在一起,怎么就要分开。”

盛寒渊轻抚她的发丝,柔声道:“我知道,等你回来,我去机场接你。”

林月仰头看他,认真许诺:“会议一结束我就立刻赶往机场,绝不耽误一分一秒,一定早点回来见你。”

送走她的车子消失在雨幕之中,盛寒渊才缓缓转身离开。他独自驾车返回家中,车窗外的城市灯火渐次亮起,映照出斑驳陆离的光影。

就在他驶过江心大桥时,一辆黑色轿车突然从岔道冲出,横亘在他前方。车门打开,谢沁瑶一身素白长裙走下车来,神情执拗,眼中含泪。

她不由分说地拉开车门,强行将他拽上了自己的车。

盛寒渊皱眉欲挣脱,却被她紧紧抓住手腕。“阿渊,求你听我说一句话。”她的声音颤抖,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。

没想到,谢沁瑶竟带他去了全江城规模最大、最负盛名的婚纱摄影基地。那里灯火通明,欧式建筑群在夜色中宛如童话宫殿,喷泉中央的雕塑折射出璀璨光芒。

谢沁瑶示意助理推来一排定制西装,每一套都由她亲自设计,剪裁考究,衣襟上的宝石熠熠生辉,比当年为他复刻的那件旧礼服更加奢华珍贵。

她忽然双膝跪地,泪水滑落脸颊,哽咽着再次开口:“阿渊,我知道过去是我年少无知,伤透了你的心。可这三年来,我无时无刻不在悔恨。请你给我一次机会,让我弥补过错。我是真心想和你共度余生,白首不分离。”

若是三年前她说这话,或许他会动摇,会心软。

可如今,迟来的深情早已不值一提。

盛寒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,语气冰冷如霜:“谢沁瑶,若你再继续纠缠不清,我不介意直接报警处理。”

她的助理急忙上前替她辩解:“盛先生,您不知道啊,谢总对您的感情从未改变。这三年里,她几乎买下了江城所有最好的东西,只为有朝一日能重新送到您手中。您就原谅她这一次吧。”

盛寒渊轻轻叹了口气,目光深远而疏离:“谢沁瑶,破碎的镜子无法重圆。我们的感情早在三年前就被你亲手斩断。如今无论你如何挽回,我都不会再回头。放手,是对彼此最后的尊重。”

“我不放!”谢沁瑶猛地抬头,眼神疯狂,“我不能没有你!”

她固执地不肯认输,在元宵节当晚,包下了整座江岸线,燃放长达两个小时的烟花秀,向他公开求婚。

那一夜,江城夜空被绚丽焰火点亮,五彩斑斓的光束划破天际,拼出“阿渊,嫁给我”几个巨大字样。

与此同时,全市各大商业街区的电子屏同步播放她精心剪辑的视频——全是他们年少时期的合影,笑容灿烂,青春洋溢。有人拍下画面上传网络,评论区一片唏嘘,直呼浪漫至极。

盛寒渊站在自家高楼的落地窗前,凝视着窗外此起彼伏的烟火,神情漠然。他知道这是谢沁瑶的最后一搏,但他心中波澜不惊。

片刻后,他拿起手机,冷静拨通报警电话,举报其在禁放区域非法燃放烟花爆竹,严重扰乱公共秩序。

警方迅速介入,烟花表演被迫中断,人群四散。

盛寒渊终于松了口气,正欲转身回房,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。

养父与兄长今日外出拜亲访友,屋内只剩他一人。

他心头一紧,担心又是谢沁瑶找上门来,正准备联系物业保安,耳畔却响起一道熟悉又柔软的声音——

“阿渊,是我,我回来了。”

是林月!

她才离开两天,竟已匆匆折返。

行李箱被她随手丢在玄关处,她快步上前,踮起脚尖,毫不犹豫地吻上他的唇。那一吻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,也藏着压抑不住的思念与不安。

盛寒渊感受到她的用力,轻轻环住她的腰,低声问:“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?会议不是还没结束吗?”

林月贴着他胸口,哼唧着撒娇:“我不放心啊……要是我现在不赶回来,万一你后悔跟我在一起怎么办?谢沁瑶那个人简直像个疯子一样缠着你不放。你别担心,我已经联系姐姐了,她会出手给谢家制造些麻烦。最近一段时间,她应该没精力再来打扰你。”

盛寒渊怔住,随即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。他没想到,她竟会因为他连夜乘机回国。

为了让她安心,也为了不再让她独自承受焦虑,盛寒渊决定下次无论如何都要陪她同行。等她开完会,两人就在当地逗留一两日,好好散心再归来。

接下来的日子果然如林月所言,谢沁瑶焦头烂额于家族事务,再也无暇顾及盛寒渊。

21

谢氏集团因高层决策失误,痛失一处估值高达十亿的地产项目。表面上,谢家依旧门庭若市、风光无限,可那不过是镀了一层金粉的外壳,内里早已千疮百孔,摇摇欲坠。

消息传开后,谢母情绪剧烈波动,旧疾复发,突发急性心梗,被紧急推进手术室抢救。

连续数日,谢沁瑶奔波于公司与医院之间,身心俱疲,几乎无暇顾及盛寒渊的处境与情绪。

直到她终于动用私人关系填补了资金缺口,稳住了集团动荡的局面,而母亲的病情也趋于平稳,她才得以喘息片刻。

就在此时,林家突然高调宣布:林月将与盛寒渊正式订婚。

这一消息如惊雷般在商界炸开。更令人震惊的是,订婚仪式的地点竟设在林家向来秘不示人的祖宅——那是一处百年老院,青砖黛瓦掩映在古树浓荫之中,平日连家族旁支都不得随意踏入。

为了这场仪式,一向行事低调的林家破例向整个行业发出请柬,不仅邀请了国内各大企业的掌舵人,甚至连远在欧洲的合作方也都收到了专机接送的礼遇。

媒体争相报道,称这是“江城近年来最盛大的一场订婚宴”,字里行间尽是敬畏与艳羡。

林家更是亲自对外表态:“此婿得之不易,乃我林家之幸。”此言一出,四座皆惊,无人敢在当日有任何逾矩之举。

就连宴会上的甜点,都是从法国巴黎一家米其林认证的顶级烘焙坊连夜空运而来,每一口蛋糕都带着异国香草与玫瑰的芬芳,在舌尖化开如云絮般轻盈。

盛寒渊看着那精致得近乎奢侈的布置,眉头微蹙,低声劝林月:“只是订婚,何必如此铺张?”

他实在难以想象,若是将来真正举办婚礼,林家会不会真的把整座江城点亮成一片星河。

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套剪裁考究的西装上,这才得知,这竟是林月亲手缝制。

她曾悄悄报名国外知名设计学院的课程,以旁听生的身份坐在教室最后一排,默默学习裁剪与布料搭配。

而那时的他,总是坐在第一排,专注听讲,从未回头。

他不知道,有一个人,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他六年的背影。

原本一切井然有序,宾客陆续落座,红毯铺展至庭院深处,空气中浮动着桂花与檀香混合的气息。

就在司仪即将宣布仪式开始之际,两道佝偻的身影悄然穿过侧门,跌跌撞撞地闯入了会场。

是盛父和盛母。

他们衣衫略显凌乱,脸上写满疲惫与愤懑。盛父刚走到红毯中央,便猛地扑倒在地,口中喘息不止。

盛母见状,立刻瘫坐在地,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:“阿渊啊!你看看你亲爹娘现在什么样!”

“你这个不孝子!自己飞黄腾达了,就把生你养你的父母扔在街头不管不顾!我们为你耗尽家财,如今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,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们死在外面,尸体都没人收吗?”盛父躺在地上,声音嘶哑却充满控诉。

盛母抹着眼泪,哭得肝肠寸断:“阿渊啊,不是妈狠心来闹你,是你那苦命的弟弟走得早啊!我和你爸就你们两个娃,你不养我们,谁来养老送终?”

盛父挣扎着坐起,附和道:“都说养儿防老,结果我这大儿子连条狗都不如!白养了这么多年!”

盛寒渊脸色阴沉,眸光冷冽,不愿在这重要时刻与这对多年未见的亲生父母纠缠不清。

他冷冷扫向一旁的安保人员,只吐出两个字:“赶走。”

然而,林月却轻轻上前一步,挡在他面前,目光直视盛父,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:“周叔叔,我先自我介绍一下。我是阿渊初中到高中六年的同桌,整整六年,每一次家长会,都是他独自一人坐在满堂父母中间,形单影只。”

“我想请问您,那六年里,您在哪里?您口口声声说含辛茹苦抚养他们兄弟长大,可为什么阿渊读书时要靠去食堂刷碗、在图书馆整理书籍才能凑够学费?”

“为什么他的练习册总是用别人丢弃的旧本子?为什么每逢节假日,他宁可留在学校也不愿回家?”

“整整六年,我从未见过你们来看过他一次。这就是您所谓的‘辛苦养育’吗?”

林月一连串质问如利刃般刺下,盛父脸颊涨红,支吾难言:“那……那是我家阿渊懂事独立,不需要我们操心!再说……还有小儿子要读书啊!”

“是吗?”林月冷笑一声,“据我所知,您那位小儿子,小学五年级就辍学在家沉迷游戏了吧?而盛寒渊的养父每年打给你们账户的钱,有一半都被用来给游戏账号充值。”

她步步紧逼,声音愈发清晰:“您用‘独立’来形容一个尚未成年、毫无经济能力的孩子,是否太过残忍?你们生下他,却不履行抚养义务,反倒将他当作未来的赡养工具。这样的你们,配称为父母吗?”

盛母嚎啕大哭,声音凄厉:“你懂什么!阿渊是我亲骨肉,我疼他还来不及!肯定是你想让他入赘林家,才故意挑拨我们母子关系!你休想抢走我的儿子!”

林月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,缓缓开口:“我已经决定,将我个人名下持有的林氏集团百分之二十三的股份,全部无偿赠予我的丈夫,作为婚前财产。”

“不仅如此,我们在市中心购置的新房,房产证上写的也是盛寒渊一个人的名字。”

盛母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亮。

林月盯着她,一字一句道:“但这些资产,全部归属盛寒渊个人所有,任何人不得侵占。若您强行干预或挪用,法律自会追究责任——牢狱之灾,您还想再尝一次吗?”

22

盛父与盛母脸色铁青,仿佛吞下了苦涩至极的黄连,面对林月条理清晰、句句戳心的话语,竟无言以对,只能狼狈地垂下头。

空气凝滞,礼堂内鸦雀无声,唯有窗外秋风卷起枯叶拍打玻璃的声响,像是在为这场家庭纷争敲响警钟。

他们缓缓转过身,目光急切地投向刚刚步入会场的谢沁瑶,眼神中满是求助与希冀,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。

谢沁瑶缓步上前,姿态端庄而沉稳,伸手将两位老人搀扶起来,指尖微凉却动作轻柔。她抬眸望向站在中央、神情冷峻如霜的盛寒渊,唇角扬起一抹看似宽容的笑意,声音温婉却不失锋芒:“阿渊,你爸妈已经意识到过去的错误了。如今他们膝下仅剩你这一个儿子,只要你愿意和我完婚,今后赡养双亲的责任全由我来承担。我绝不会让你难做,更不会亏待你的家人。”

盛寒渊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冷笑,眼神如刀般锐利地刺向她:“谢小姐,你未免太过越俎代庖了吧?”

盛父盛母见状,仿佛重新找到了主心骨,顿时挺直脊背,底气骤增,齐声附和道:“阿渊啊,你一定是被这个女人蒙蔽了!她有钱又如何?那些钱真的会用在你身上吗?她连生你养你的父母都不愿奉养,哪里比得上沁瑶贴心周到?”

“沁瑶这孩子我们从小看着长大,知根知底,对你一心一意。当年为了成全你们的感情,她甚至主动放弃彩礼。现在她更是承诺追加五千万作为婚礼赠礼——这样的好事,咱们全村再等十年也未必能遇上一次!你该清醒点了,选沁瑶才是正途!”

林月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,眼中寒光乍现,冷冷锁定谢沁瑶的身影,一字一句地开口:“谢沁瑶,看来你始终没有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。若你真心懂他、疼他,就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撕开他内心最深的伤疤。”

“当初你为了分手时能全身而退,从一开始就戴着虚伪的面具与他相恋,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失去他会如此痛悔。”

“世上没有回头路可走,就算你现在拿他的亲生父母来要挟他,他也永远不会回心转意。”

“说得好!”

一声洪亮有力的喝彩突然响起,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林月的养父大步走出人群,一身鲜红西装在灯光下熠熠生辉,气势逼人,宛若王者降临。

现场所有媒体记者瞬间瞪大双眼,快门声此起彼伏,闪光灯接连不断,如同星火燎原。

那位曾隐退多年的商界巨擘重返江城的消息,顷刻间引爆全网热搜,席卷各大新闻头条。

养父目光如炬,直视盛父盛母,语气沉稳却字字千钧:“当年医院抱错了孩子,我本想将两个孩子都留在身边抚养。可你们开口就要一百万补偿金,我毫不犹豫答应了。”

“可当我爽快付款后,你们反而反悔,执意要把亲生儿子要回去。”

“你们心里清楚,只要带走盛寒渊,我就会源源不断地给你们钱财。这些钱不会流入阿渊之手,全都被你们据为己有,用来养育你们自己的小儿子,甚至还想把他当作交易的商品再次出售!”

“像你们这般贪婪无情的父母,有何资格拥有我这样优秀的儿子?”

盛寒渊眼眶微红,动容地低唤一声:“爸……”

养父立刻转身,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,随即面向全场媒体郑重宣布:盛寒渊法律上的父亲只有他一人。

至于那所谓的血缘之父——早已不复存在。

盛父被这一番话击中心脏,双手捂住胸口,泪水汹涌而出,踉跄着想要扑向盛寒渊忏悔,却被两名保安果断拦下,强行架离现场。

“阿渊,爸错了!爸不要钱了,爸只想要你回来!爸现在就只剩你这一个儿子了……如果你不认我,等我老了,真的没人送终啊!”

“这一切,与我无关。”

盛寒渊冷漠转身,眼神决绝,再也不愿与此等人渣有任何牵连。

三年前他毅然离开盛家时,已将多年积蓄一次性全部转入盛父账户。

这些年来的转账记录,足以偿还所谓“养育之恩”。

自那以后,他便彻底断绝了与盛家的一切联系,未曾再打听半分消息。

盛母亦泪流满面,泣不成声,试图挽回这个曾经的儿子,可惜为时已晚。

养父一声令下,警笛呼啸而至,盛父盛母连同谢沁瑶一同被带离会场接受调查。

谢沁瑶因蓄意煽动事端、扰乱公共秩序,最终被依法拘留七日。

订婚仪式结束后,养父提议带盛寒渊与自己亲生儿子一同返回美国。

恰巧林月计划在美国设立新分公司,选址事宜早已敲定,三人正好同行。

因盛父盛母之事带来的创伤,盛寒渊近几载已无意再踏足江城半步。

林月亦做好长期定居美国的准备,不再回头。

23

就在他们一家人启程赶往机场的途中,天空阴沉得仿佛压着铅块,乌云低垂,远处雷声隐隐滚动。道路两旁的稻田在风中翻起层层波浪,泥土的气息混杂着雨前的潮湿扑面而来。就在这片压抑的氛围中,一辆锈迹斑斑、车漆剥落的面包车突然从一条泥泞的乡间小路猛冲而出,轮胎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,速度飙升到极限,像一头失控的野兽般直直撞向他们的轿车。

林月瞳孔骤缩,几乎是本能地一脚踩死刹车,双手猛地松开方向盘,同时迅速解开安全带,整个人扑向副驾驶座上的盛寒渊,用身体将他牢牢护住。

千钧一发之际,车子在即将翻滚进路边湍急小溪的瞬间戛然停住,车头悬空,前轮卡在湿滑的泥岸边缘,摇摇欲坠。

盛寒渊心脏狂跳,冷汗浸透后背,惊魂未定地抬眼望去——只见一辆黑色轿车如同从天而降般迎面撞上那辆疯狂的面包车,巨大的撞击声撕裂了寂静的田野,金属扭曲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。

面包车的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男人。他衣衫褴褛,头发纠结成团,满脸污垢与血渍交织,面容模糊不清,只能依稀辨出轮廓。

然而,在猛烈的碰撞下,面包车的挡风玻璃和侧窗尽数爆裂,锋利的碎片如刀刃般刺入那具干瘦的身体,鲜血顺着破旧衣物不断渗出。

而那辆黑色轿车,正是谢沁瑶的座驾。车牌号码盛寒渊早已熟记于心,那是他曾无数次在街头巷尾寻找的身影。

此刻,副驾驶的位置上,谢沁瑶一只手紧紧捂住胸口,那里正插着一块尖锐的玻璃,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汩汩流淌。她咬着牙,拼尽全力推开变形的车门,踉跄着从车内爬出,脚步虚浮,脸上布满血痕,眼神却执着地望向盛寒渊所在的方向。

林月见状,心头一紧,立刻松开盛寒渊,快步上前将她搀扶住,声音颤抖:“别动,坚持住!救护车马上就来!”

盛寒渊强压内心的慌乱,立即拨打了急救电话。警笛由远及近划破长空,医护人员迅速赶到现场展开救援。他和林月合力将谢沁瑶抬上担架,送入救护车。

至于面包车中的男子,由于车身严重变形,救援人员费尽周折才将他从狭小的空间里拖出。

当他的脸终于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中时,盛寒渊浑身一震,血液仿佛瞬间凝固。眼前这个皮包骨头、满脸伤痕的男人,竟是曾经意气风发、干净俊朗的沈澈安。如今他脸颊凹陷,双目深陷,全身几乎没有一丝肌肉,只剩下嶙峋的骨架撑着破烂的衣服,像是被岁月与苦难彻底吞噬。

尽管全身布满玻璃割伤,生命体征微弱,但他竟还残存一口气息。

经过长达二十多个小时的连续抢救,谢沁瑶与沈澈安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。

盛寒渊被迫留在医院,内心沉重如山。他清楚地明白,自己欠下了谢沁瑶一条命。若不是她及时出现,以身相挡,那辆失控的面包车势必会正面撞击他们全家所乘之车,后果不堪设想。

这一次,林月没有阻拦他,反而默默陪在他身边,一同守护在谢沁瑶病床前。

虽然谢沁瑶暂时保住了性命,但她始终陷入深度昏迷,毫无苏醒迹象。

主治医生神情凝重地告知家属:若七日内仍无法恢复意识,极有可能演变为植物人状态,未来需终身照料。

林月轻声安慰盛寒渊,劝他不要过度自责,医药费用林家愿意全额承担。

可盛寒渊心中却无法平静。他宁愿谢沁瑶能亲自醒来,亲口说出怨恨也好,宽恕也罢。他不愿让这份救命之恩成为余生无法愈合的伤口,更不想让它化作一根永远扎在心头的刺。

于是,林家动用一切资源,调集全球最顶尖的神经医学专家团队赶赴医院会诊。

病房内灯光柔和,仪器滴答作响,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药物混合的气息。

另一边,谢母因得知女儿遭遇车祸情绪激动,当场晕厥,送医后查出心脏功能严重受损。苏醒之后,她反复念叨着要见盛寒渊一面,甚至多次让护士前来催促。

起初,盛寒渊并不愿前往。毕竟,他与谢沁瑶相恋五年,从未正式见过这位母亲。平日里只听谢沁瑶提起过几次母女通话的情景——彼此之间言语冰冷,毫无温情,仿佛只是在处理公务般机械对话。

但面对谢母一次次迫切的呼唤,他终究无法再回避,只得走进她的病房。

病床上的谢母已不复昔日强势模样。她面色灰白,颧骨高耸,身上插满了各种导管,呼吸微弱,每说一句话都要用力喘息,仿佛连说话都是一种折磨。

她示意盛寒渊坐在床边,声音沙哑而断续:“其实……我早就知道你跟我女儿在谈恋爱。当初我以为她不过是年少任性,玩够了就会回头,回到家里接受安排好的婚姻。可我没料到,她竟然为了你,甘愿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,跟你去过那种清贫的日子。”

“后来我想通了,或许正是因为她从小没吃过苦,才觉得逃离富贵是一种浪漫。所以我切断了她所有的经济来源,想逼她回来。”

“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?她为了凑够一张飞往洛杉矶的机票钱,去餐馆刷盘子,蹲在便利店做小时工,甚至还冒着风雨送外卖。”

“我的女儿,是我们谢家精心培养的接班人,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小姐。她本该站在最高处俯视众生,却被你带进了人间烟火中最辛苦的那一层。”

盛寒渊静静听着,没有打断,直到她说完,才缓缓开口:“阿姨,刷盘子、打零工、送外卖这些事我也做过。虽然辛苦,但每一分钱都是靠双手挣来的,光明正大,我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的。”

也许在谢母眼中,她的女儿如同天边明月,生来就该被供奉在高处,远离尘世疾苦。

24

然而这世间的苦难从不罕见,无数人挣扎在生活的边缘,只为一份能撑起家庭温饱的工作。

谢母声音颤抖,眼中泛着怒火与悲痛:“你和我女儿从小生长的环境天差地别,她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小姐,是众人捧在掌心的天之骄女。她愿意低头看你一眼,已是你的福分。”

“可你呢?竟狠心抛弃她,把她伤得如此彻底。若不是你,她怎会躺在ICU那冰冷的病床上,毫无知觉,连呼吸都依赖机器?”

盛寒渊静静听着,没有反驳,也没有辩解。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,医院走廊尽头的灯光忽明忽暗,像极了他们之间早已熄灭的感情。

这一刻,他终于彻悟——他与谢沁瑶之间横亘的,从来不只是身份地位的差距。

而是她自幼浸染的世界观、价值观,早已根深蒂固,无法动摇。

那样的世界里,容不下一个出身平凡、靠自己一步步挣扎前行的男人。

所以他不再强求,也不再为难自己去选择一段注定无果的感情。

即便谢母最后松口,说已能接受他成为女婿,他也只是淡淡抬起右手,露出无名指上那枚闪耀的钻戒。

“阿姨,我已经找到了与我三观契合的伴侣。真心祝愿谢沁瑶早日康复,也愿她未来能找到真正属于她的幸福。”

谢母万万没想到,自己亲自出面挽留,换来的却是这样一句平静却决绝的告别。

她站在原地,嘴唇微颤,终究没能再说出一句话。

盛寒渊转身离开病房,脚步沉稳,背影透着一丝疲惫后的释然。

刚走到楼梯口,两名警察迎面走来,神情严肃。

他们告知,精神病院刚刚报案——沈澈安趁看护疏忽,偷偷溜出病房,还开走了停在后院的一辆面包车,至今下落不明。

经过与院方沟通,盛寒渊才得知真相:当初沈澈安被送进精神病院时,根本没有任何精神疾病。

只因他坚决不同意离婚,谢沁瑶便伪造了一份诊断书,将他强行送入封闭治疗区,并以此为由提起离婚诉讼。

那半年,沈澈安被困在铁门之内,日日遭受非人的折磨。

夜晚总是惊醒,耳边回荡着刺耳的尖叫与锁链声,梦中全是被背叛、被囚禁的画面。

长期的精神压迫让他几近崩溃,整夜整夜地低语咒骂同一个名字——

盛寒渊。

心理医生分析,沈澈安将一切归咎于盛寒渊的存在。

在他看来,正是这个男人的出现,才让谢沁瑶移情别恋,毁掉了原本完整的婚姻。

于是,他的恨意悄然转移,从谢沁瑶转向了盛寒渊。

他甚至幻想,只要杀死盛寒渊,就能让时间倒流,让一切回到最初的模样。

而当他醒来,意识尚存之时,口中仍喃喃自语:“计划明明天衣无缝……为什么,还是没能把你送进地狱?”

警方已将沈澈安控制,待其身体状况稳定后,便会正式收押。

此次他涉嫌故意伤害罪,若无人担保,恐怕要在监狱中度过整整十年光阴。

为了唤醒谢沁瑶,盛寒渊每日守在病床前,一遍遍讲述他们共同经历的过往。

他希望那些温暖的记忆,能如春风拂过冻土,唤醒她沉睡的神经。

“周沁瑶,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?是在新生舞会上。”

“那天我没钱买礼服,只能穿着运动服到场,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,甚至有人低声嘲笑。”

“可你不一样,你主动走过来,请我跳舞,还陪我聊了很久。”

“我说我不喝酒,你就默默为我倒了一杯果汁;我说大礼堂太闷,你便拉着我从后门悄悄溜出去。”

“那晚的风很轻,月光洒在操场上,像铺了一层银霜。”

“我们并肩走着,抬头看星星,你问我上大学后有什么打算。”

“我说想赚很多钱,改变命运。你笑着说我志向远大,第二天就帮我联系了图书馆的兼职。”

“其实周沁瑶,那时候的你,对我来说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,照亮了我灰暗的人生。”

“有你在身边的日子,我才觉得自己不是孤独一人在这世上漂泊。”

盛寒渊注意到,病床上的女人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,仿佛内心正有波澜涌动。

他顿了顿,继续说道:“周沁瑶,我曾经真的幻想过我们的未来。”

“我想过,如果我们有了孩子,一定要给她最好的童年,弥补我们各自缺失的温暖。”

“我也常常设想,如果我成为一个丈夫,一个父亲,该如何经营这个家,才能让你们感到安心与幸福。”

“以前的我,是真心想娶你,想和你共度余生。”

话音未落,谢沁瑶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,指尖轻轻弹动了一下。

林月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,神情平静,手中握着一把水果刀,正缓缓削着苹果。

果皮一圈圈落下,像褪去的时光。

她将苹果切成小块,整齐地码在瓷盘里,动作轻柔,生怕打扰这份凝重的氛围。

随后,她起身,悄无声息地走到盛寒渊身旁,将盘子轻轻放在他手边。

起初,盛寒渊并不愿让她旁听这些私密的回忆。

可林月坚持说:“我想补全我们错过的那些年,哪怕只是听你说说过去。”

他拗不过她,只得默许。

盛寒渊拿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,清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。

他咽下最后一口,缓缓道出三年前离开的真正原因。

“谢沁瑶,其实那天你在华洋酒店和朋友聚会时,我就在隔壁的包厢。”

“一开始我以为是听错了,直到我走出房间,恰好听见你和闺蜜的对话。”

“回去之后,我忍不住查了你的背景。结果却发现,网络上到处都是你的消息——你在镜头前的照片、接受采访的新闻,数不胜数。”

“而我,却像个傻子一样,一直以为你是灰姑娘,以为是我捡到了宝。”

25

“我早就知道你会选择离开我,去和沈澈安步入婚姻的殿堂。所以,在你彻底离我而去之前,我先放手了。这段感情,始于你,终于我,也算是一种平衡。”

盛寒渊曾以为,当他决然转身离去后,谢沁瑶便会如他所愿,回归她原本该有的生活轨迹——回到那个属于她的世界,与青梅竹马的沈澈安携手共度余生,养育两个天真烂漫的孩子,过上平静安稳的日子。

可他万万没想到,自己离开之后,谢沁瑶竟在众人面前坦言,她心中最爱的人,始终只有他一个人。

这仿佛是小说里才有的桥段,却真实地发生在现实之中。只是,盛寒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为爱奋不顾身的少年。他的心早已冷却,如同被寒风吹彻的湖面,再难泛起一丝涟漪。

林月站在病房门口,目光落在谢沁瑶右眼角悄然滑落的一滴泪珠上,心头微动。她不动声色地对盛寒渊说道:“你先出去一下,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她说。”

待盛寒渊走远,林月缓步走到病床前,冷哼一声,语气带着几分讥讽:“醒了就别装昏迷了,难道你还真打算一辈子躺在这里,做个活死人?”

谢沁瑶睫毛轻颤,终究无法继续伪装,缓缓睁开了双眼。当她的视线与林月交汇时,竟察觉到对方眼中的敌意似乎淡了几分,不再像从前那般锋利如刀。

林月俯身靠前,声音低而清晰:“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,错的是,你把这份感情建立在欺骗之上。如果你当初没有隐瞒真相,或许今天遗憾的人只会是我。”

她顿了顿,语气中仍透着一丝不甘,“若没有你横空出现,盛寒渊本该是我的。我们从小一起长大,彼此了解,才是最般配的一对。是你后来居上,夺走了他的一切,却又不懂珍惜。”

说到这里,她眸光微冷,“既然你不肯好好守护,那就别怪我要亲手把他抢回来。”

谢沁瑶静静听着,心里明白林月说的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。可道理归道理,情感却是另一回事。她可以接受命运的安排,却无法坦然面对盛寒渊已经移情别恋、牵起别人的手的事实。

就在她苏醒不久后,盛寒渊得知消息,执意要来见她一面,想将过往的恩怨情仇彻底说清。然而林月却拦住了他,轻轻摇了摇头。

“她不想见你。”

“她说自己已经想通了,愿意成全你,还你自由。”

盛寒渊眉头微蹙,眼中闪过一丝疑虑:“她怎么会突然想通?以我对她的了解,如果她真的不愿放手,一定会用尽办法重新介入我的生活。”

林月耸了耸肩,神情轻松,“也许是在昏迷的时候,她终于听进了你说过的那些话吧。哦,对了,她还托我带一句话给你。”

“什么话?”

“她说:‘纵使山鸟与海鱼永不相逢,但真心相爱足以跨越千山万水,哪怕结局无果,也此生无悔。’”

盛寒渊听完,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,像是释怀,又像是告别。他自然地牵起林月的手,语气温柔地问道:“今晚要不要一起去海边看星星?听说会有流星雨,我想许一个全新的愿望。”

他望着远处渐暗的天际,心中默念——这一生,只想和林月永远相守。

五年后,盛寒渊带着一对龙凤胎回到了江城。

这五年间,这座城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高楼林立,街道宽阔,曾经熟悉的小巷已被现代化的商圈取代,唯有记忆深处的某些角落,依旧保留着旧日的模样。

坊间流传着关于谢家女总裁的种种传闻:她一心扑在事业上,从不涉足感情,凭借一己之力将谢氏集团推向巅峰,打造出了属于谢家的商业帝国。

然而这位叱咤风云的女强人,生活方式却出人意料地朴素。她不住豪华别墅,也不坐名车代步,每天下班后骑着一辆旧单车,穿过几条小街,回到她那仅有四十平米的出租屋。

她从不请保姆,清晨天刚蒙蒙亮便起床,下楼买菜,专挑价格实惠的蔬菜瓜果,精打细算如同寻常人家主妇。

媒体称她“亲民接地气”,不少市民也在街头巷尾的小饭馆里偶遇过她。她常穿着洗得发白的运动服,背着帆布包,安静地坐在角落吃饭。

一家苍蝇小馆的老板每每提起她,总是感慨万千:“那位谢总啊,衣服都褪色了还不换,真是节俭!可奇怪的是,她每次来都点两碗小面,一碗不辣,一碗微辣。可那碗微辣的,她从来不动,就那么放在桌上,一直看着……我们也搞不懂,也不敢问。”

如今,盛寒渊再次踏上这片故土。双胞胎孩子吵着要去城南买小时候最爱吃的糕点,林月因公司会议脱不开身,只能由他亲自开车带着两个孩子前往。

没想到那家老式糕点铺竟然还在,连招牌都没换,炉火依旧冒着熟悉的甜香。

老板年岁已长,眼神却依旧锐利,一眼就认出了他:“哎哟,这不是小盛吗?咱们上次见面还是五年前的事了,啧啧,你现在更精神了!”

两个孩子甜甜地笑着,齐声说道:“叔叔,您眼光真好!我妈每天都夸我爸最帅!”

26

冬日的晨光斜斜地洒在老城区狭窄的巷口,青石板路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霜气,街边梧桐树的枯枝在寒风中轻轻摇曳。老板倚在糕点铺子的木框门边,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这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,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与感慨:“哎呦,没想到小盛你都成家立室了,孩子都这么大了,真是恭喜啊!今天你想吃什么尽管拿,就当是我送给两个孩子的过年心意。”

“这怎么使得,您这铺子也是靠生意过活的。”

盛寒渊连忙摆手,语气诚恳而克制。

老板却只是笑着摆了摆手,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:“其实我跟你交个底吧,这铺子前两年早该拆了,是有个大人物硬是拦下来不让动,还额外给了我一笔补偿金,足够我和老伴安度晚年了。现在开店,纯粹是闲不住,想继续做点心,图个热闹。”

盛寒渊沉默片刻,最终还是接过纸袋,要了最后一斤红枣酥。那熟悉的甜香钻入鼻尖时,他心头一颤——小时候发烧卧床,最惦记的就是这一口温润香甜的点心。

当他抱着两个孩子回到车上,双胞胎早已按捺不住,迫不及待地掰开一块塞进嘴里,脸颊鼓鼓地嚼着,眼睛亮得像夜空里的星子:“爸爸,真的超好吃!你小时候吃的点心也太幸福了吧!”

盛寒渊轻笑出声,也从袋中捏起一块,缓缓送入口中。酥皮在舌尖碎裂,枣泥的甘甜层层漾开,依旧是记忆中的味道,仿佛时光从未走远。

可那个曾不顾风雪、骑着旧自行车绕过半座城市,只为给他捎回一包热腾腾红枣酥的人,早已消失在岁月深处。

车子缓缓驶离小巷,车轮碾过结霜的石板,发出细微的咯吱声。阳光被高墙切割成细长的光带,映在斑驳的墙面上。就在此时,一道身影出现在巷口——一个身穿深蓝色运动服的女人,推着一辆老旧的自行车,停在了那间熟悉的糕点铺前。

她抬手拂了拂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,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:“来一斤红枣酥。”

老板正窝在柜台后头追剧,头也没抬,随口应道:“没了,刚被一位带着双胞胎的爸爸买走了,最后一份。”

谢沁瑶闻言一怔,下意识转过身,目光扫过空荡冷清的巷道。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,街角只有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落,不见半个人影。

她什么都没说,默默转身,跨上自行车,踏板一圈圈转动,车轮碾过湿冷的地面,发出轻微的摩擦声。

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巷口拐角,老板才慢悠悠抬起头,望着门外空寂的街道,眉头微皱,喃喃道:“这姑娘……怎么每次来都赶不上?”

谢沁瑶骑行至巷口,忽然停下,手指紧紧攥住车把。寒风吹起她的衣角,她站在那里,久久未动。

她终于明白,不是路太远,而是她再也没有勇气向前追赶了。

五年光阴,她以为自己早已学会平静面对过往,可当某天无意间听人提起他的名字,听见他有了家庭,有了孩子,她的心仍会不受控制地颤抖。

她红着眼眶,缓缓回望身后那条熟悉的小巷。阳光落在她肩头,却照不进心底的阴霾。

她拼尽全力保住了这家承载着他们年少回忆的糕点铺,可那个最爱吃红枣酥的少年,却被她亲手推开了世界。

余下的岁月漫长如冬夜,她将用一生去重温那些片段——他笑的样子,他说话的声音,他曾在雨中为她撑伞的模样。

只是,她早已没有资格再走进他的生活。

后来,她终于懂得了如何去爱一个人,不再逃避,不再倔强,学会了温柔与体谅。

可惜,她深爱的那个人,早已淹没在茫茫人海,再也寻不到踪迹。

(全文完)

完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