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京便利店上夜班三个月，才知道日本打工有多压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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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日本留学的第三个月，我的生活费见底了。
在招聘网站上刷到 7-Eleven 的夜班招聘，时薪 1100 日元，比白天高 200，还写明 “留学生可”。我没多想就投了简历，面试时店长只问了三个问题：“能熬夜吗？”“会用日语数数吗？”“知道不能超时打工吗？”
我点头如捣蒜。
他立刻笑了，递来工牌和墨绿色工服：“今晚十点上班，明早八点下班，别迟到。”
我原以为只是简单的收银理货，没想到这是一场持续三个月的、无声的酷刑。
落地第一天：规则多到能写满三本笔记本
第一次走进便利店后台，我像误入了精密仪器的内部。
货架的间距是 30 厘米，牛奶必须正面朝上摆，瓶盖要和货架边缘对齐。加热便当的时间分四种：米饭类 45 秒，面食类 60 秒，油炸类 90 秒，冷冻类 2 分钟。少一秒不行，多一秒要记录原因。
店长是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，全程没笑过。他递给我一本厚厚的手册，封面上写着 “便利店员工行为准则”。
“收银时必须说三句话：欢迎光临、谢谢惠顾、请慢走。语速要快，不能超过三秒。”
“顾客递钱时，双手接过来，整理好再放进钱箱，不能直接扔进去。”
“地上有垃圾必须在三分钟内清理，不管是不是你弄的。”
他说话时，手指在手册上快速滑动，像在盘点库存。我手里的笔越写越快，汗水把笔记本洇出了小印子。
晚上十一点，第一个高峰来临时，我彻底慌了。
一个穿西装的上班族买了便当和咖啡，我刚扫完码就听见店长在身后咳嗽。他没说话，只是指了指我放在柜台上的手 —— 我忘了双手接钱。
等顾客走后，他把我拉到后台：“在这里，错误没有‘第一次’，只有‘没做到’。”
那天晚上，我打碎了一瓶可乐，忘给顾客找零 50 日元，还把加热好的便当放错了货架。下班时，店长在考勤表上写了三个 “”，告诉我：“再犯一次，就不用来了。”
走出便利店时，天刚蒙蒙亮。电车站的长椅上坐满了刚下班的人，每个人都低着头，像被抽走了灵魂。我攥着第一次打工的工资 ——9900 日元，手心全是汗。
身体的煎熬：站到脚肿，饿到胃疼
日本便利店夜班员工，平均每天要站立 10 小时以上。
我穿的工服裤子没有口袋，手机只能放在后台的柜子里。从晚上十点到早上八点，除了吃饭的十分钟，我几乎一直在走动、弯腰、抬手。
第一个星期，我的脚肿得穿不上运动鞋。晚上收工时，袜子上全是汗渍，脚后跟磨出了三个水泡。我想坐下来歇会儿，店长说：“便利店没有椅子，员工不能在顾客面前坐下。”
我只能趁没人的时候，偷偷靠在货架上喘口气。后背刚碰到货架，就听见门口的铃铛响了 —— 又有顾客来了。
更难熬的是饥饿。
便利店的后台有规定，员工不能吃店里的任何东西，哪怕是临期的便当。晚餐只能在上班前吃，或者带家里的剩饭。
有一次，我加班到早上九点，肚子饿得咕咕叫。货架上摆满了三明治、饭团、便当，香气像针一样扎我的鼻子。我伸手想去拿一个，又立刻缩了回来 —— 监控摄像头正对着我。
那天我走出便利店，在路边的自动售货机买了一瓶矿泉水和一个面包，蹲在马路边狼吞虎咽。路过的上班族看了我一眼，眼神里没有同情，只有麻木。
三个月里，我瘦了八斤。每次下班回家，第一件事就是把脚泡在热水里，然后倒头就睡。闹钟响的时候，总觉得刚闭上眼睛五分钟。
人际关系：沉默是最好的保护色
在便利店打工，最压抑的不是身体的累，而是无处不在的、冰冷的沉默。
夜班同事大多是留学生和兼职的日本人，我们很少说话。后台的空间很小，两个人擦肩而过时，只会点头示意，像两个互不干扰的机器人。
有一个叫佐藤的日本大叔，每天和我一起上夜班。他五十多岁，头发花白，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工服。我后来才知道，他是大学毕业，因为经济低迷，成了 “半漂流族”，晚上睡网吧，洗澡全靠公共澡堂。
他从不聊自己的过去，也不问我的情况。收银时，他的动作快得像机器，三句话说得标准又冰冷。有一次，我不小心把咖啡洒在了他的工服上，他只是默默地脱下衣服，换上备用的，一句话都没说。
顾客也一样。
东京的便利店顾客，大多是沉默的。他们走进来，拿起东西，付款，离开，全程不超过一分钟。很少有人会和店员说话，更不会笑。
有一个经常来买烟的老爷爷，每次都买同一品牌的香烟。有一次，我多找了他 100 日元，他接过钱后，突然说了一句：“年轻人，干活仔细点。”
我以为他会骂我，没想到他只是把多找的钱放在柜台上，转身就走了。那是我三个月里，唯一一次和顾客说超过三句话。
最可怕的是 “职场霸凌”。
有一次，我因为太累，在整理货架时睡着了。醒来时，发现店长正站在我面前，手里拿着考勤表。他没骂我，只是在表上写了一个 “早退”，扣了我半天的工资。
后来我才知道，夜班员工如果犯错，店长不会当面指责，只会用扣工资、写差评的方式 “提醒” 你。这种无声的压力，比骂我一顿更让我难受。
看不见的牢笼：规则细到窒息
日本便利店的规则，细到让人崩溃。
收银台的抽屉里，纸币要按面额从小到大排列，硬币要分格子放好。如果顾客用信用卡支付，要先问 “密码还是签名”，然后双手递回卡片。
货架上的商品，要按保质期从短到长排列。每天晚上十二点，必须检查所有便当的保质期，临期三天的要贴 “折扣标签”，临期一天的要下架销毁。
有一次，我忘了给临期便当贴标签，被店长发现后，让我把所有便当都重新检查一遍。那天晚上，我加班到十点，手指因为反复翻看保质期标签，变得通红。
更离谱的是 “卫生规则”。
收银台的键盘，每小时要擦一次，用专用的消毒湿巾。厕所的门把手，每两小时要消毒一次，还要记录消毒时间。甚至连货架上的商品，每天都要用抹布擦一遍，不能有一点灰尘。
我曾经问过店长：“为什么要这么严格？”
他看了我一眼，说：“这是规定。”
在日本，“规定” 就是天。没有人会质疑规定，也没有人会打破规定。我们就像货架上的商品，被摆放在固定的位置，按照固定的规则运行。
留学生的困境：超时打工是公开的秘密
在东京，便利店夜班的主力军是留学生。
根据日本入国管理法规定，留学生一周最多只能打工 28 小时，超时会被勒令回国。但实际上，很多留学生为了生活费，都会偷偷超时打工。
我的室友是个尼泊尔女孩，她在两家便利店打工，每天只睡四个小时。她说：“一周 28 小时的工资，根本不够交学费和房租。”
我也一样。
每个月的房租是 8 万日元，学费是 30 万日元，加上生活费，我每个月至少需要打工 40 小时。店长对此心知肚明，他从不问我有没有其他兼职，只是在考勤表上写 “正常上班”。
有一次，我因为连续打工 36 小时，在收银时差点晕倒。店长把我扶到后台，给了我一瓶功能饮料：“下次注意点，别在店里晕倒。”
他的语气里没有关心，只有担心我影响工作。
三个月里，我见过很多和我一样的留学生。我们每天穿梭在便利店和学校之间，像陀螺一样旋转。没有人敢抱怨，也没有人敢停下来 —— 一旦停下，就会被这个城市抛弃。
打工结束：我终于逃离了那个牢笼
三个月后，我因为要准备考试，辞职了。
最后一天上班，我把工服叠得整整齐齐，放在后台的柜子里。店长接过我的辞职申请，没说什么，只是在上面签了字。
走出便利店时，天又亮了。这一次，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匆匆赶去电车站，而是在路边坐了下来。
阳光照在我的脸上，暖暖的。我突然意识到，这三个月里，我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东京的日出。
便利店的铃铛声还在响，顾客还在来来往往。但我知道，我终于逃离了那个牢笼。
打工实用 Tips（给来日本留学的朋友）
便利店夜班时薪一般在 1000-1200 日元，不同店铺待遇不同，面试时一定要问清楚是否有夜班补贴。留学生打工一定要注意时间，每周不要超过 28 小时，避免被入国管理局查到。面试时要问清楚工作内容和规则，避免入职后发现不适应。
上班时一定要穿舒适的鞋子，长时间站立对脚的伤害很大。不要和店长或同事发生冲突，日本职场很看重 “和谐”，遇到问题尽量忍耐。如果遇到职场霸凌或不公正待遇，可以向学校的留学生中心求助。
写在最后
东京便利店的夜班，像一面镜子。
它照出了日本社会的精密与冷漠，照出了留学生的挣扎与无奈，也照出了成年人世界的残酷与现实。
在这里，每个人都像一颗螺丝钉，被固定在自己的位置上，按照既定的规则运行。没有惊喜，没有温暖，只有无尽的重复和压抑。
如果你问我，日本打工是什么感觉？
我会说，它像一杯没有加糖的咖啡，苦得让人清醒。
如果你问我，后悔吗？
我不后悔。
因为这段经历让我明白，所谓的 “岁月静好”，都是有人在负重前行。而那些曾经的煎熬与压抑，最终都会变成成长的勋章。
现在，每当我路过便利店，都会想起那些在深夜里站立的时光。想起那些冰冷的规则，那些沉默的同事，那些麻木的顾客。
但我更想起，走出便利店的那一刻，阳光照在脸上的温暖。
那是自由的味道。
